第九十九章 各自的心思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安夏在夏司尔的坚持下去他房间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她没有开灯，躺在夏司尔宽大而柔软的床上，无奈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久都没有一点睡意，于是在黑暗里瞪着双大眼睛兀自想着很多事情。

    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以这样一种状态呈现在她面前，所以一时间有点茫然了。

    夏司尔竟然并不是夏森威的儿子，而是他的侄子吗？

    安夏在黑暗里微微皱眉，突然想起高一时看过的《哈姆雷特》，那时候她还没有文理分科，而那个人笃定她以后会选择文科，所以逼着她读了很多名著，《哈姆雷特》就是其中的一本，她虽然不喜欢这些书，但是也不敢反抗，所以囫囵吞枣地看完了交差，那个人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高考语文附加题，从那上面找了很多问题来问她，她一概不知道，那人瞪她，她努力显得无辜的样子，所以那人瞪了一会儿之后，微叹一口气，给她一条一条地讲解。

    “……丹麦现任国王克劳迪斯其实是弑兄篡位，他毒死了自己的国王哥哥，然后在留学在外的王子哈姆雷特回国之前登上了王位，并且迎娶了自己的嫂子乔特鲁德……你摆出这么吃惊的样子就说明你根本没有看，怪不得一问三不知……哈姆雷特回国之后，老国王的鬼魂找他述说了一切，哈姆雷特然后就装疯来掩饰他内心真实的不安……最后，哈姆雷特虽然将毒剑刺进了克劳迪斯的心脏，但是自己也死了，所以说，这是一个悲剧，跟莎士比亚的《麦克白》……”

    以前以为是荒诞的剧本小说，原来并不是吗？

    所以当你知晓这一切的时候，小小年纪的你是怎么样的惊慌失措？当知道那个被你放在心里敬仰崇拜的英雄，竟然是杀害你亲生父亲的凶手之后，你是怎样离开书房门口的？此后的日子，你又是怎么样来跟那个人朝夕相处的？

    为什么后来你会转学到A市？展勋口中的你家里出了点事情指的是什么？哈姆雷特靠着装疯卖傻来迷惑世人的眼睛，那你呢？

    安夏突然有点头疼，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看到夏司尔的情景，那时候她被那帮人逼至墙角，内心充满了惊惶，但是与生俱来的傲骨让她高昂着头颅，就算是死，她也不能表现得软弱，然后，她便看到了站在楼上手拿着一杯星巴克的夏司尔。

    彼时，少年穿一身简单朴素的蓝色校服，白色衬衣，头发微长，发梢有些遮眼，所以看不清楚眼睛，但着实是第一眼就会让人移不开眼的人，带着一身懒散的气息，趴在扶手上，唇角噙一抹淡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这些人。

    后来跟他越走越近，发现其实他严谨细致，于是有时候难免会迷糊为什么一个人身上可以同时出现两种不同的感觉，但是那时候她脑子简单，迷糊过了也就算了，从来没有去深究过，只当那是青春期的孩子都有的反复无常。

    现在想来，那些仿佛把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的懒散，便是你欺骗世人的伪装吧。

    其实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还得摆出无心散漫的样子，其中的累，其中的苦，其中的挣扎煎熬，是否一点点郁结于你心？

    安夏不知道为何心口有点发疼，这些问题，她原本是想当着面问夏司尔的，但是当他安静地靠着她时，她张了张嘴唇，最终还是静默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到了三点多钟的时候，安夏迷迷糊糊地才有了点睡意，但是客厅中似乎传来了夏司尔的走动声，她尖着耳朵细听了一会儿，听见那个声音似乎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听见冰箱门关上的声音，安夏松了一口气，应该是睡得有点渴了，所以去喝水的吧，想到这里，她放心地翻了一个身，浅浅地睡了过去。

    夏司尔原本是睡在客厅沙发上的，但是一直没有睡着，除了一下子心情没有办法平静之外，多多少少也有点认床的原因，在沙发上静躺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觉得有点渴，所以便起身去找水喝，也没有开灯，靠着窗外微茫的亮光，进了厨房拿了一瓶纯净水。

    喝了两口之后，他依靠在光洁冰凉的墙面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跟她说了这些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已经知道夏森威是自己的叔叔，并且杀了自己的父亲。

    自他十岁的时候知晓这个惊天大的秘密，便在那一瞬间长大了，其实他也应该感谢夏森威从小对他的磨练，让他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哈，在那之前，他还一直相信着大人们告诉他的鬼话，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出生导致了他母亲的死亡，所以夏森威的眼里才总是闪着厌恶的光。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知道自己认贼作父比较痛，还是一直承受着自己出生克母比较痛，只是从那以后，他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知道遇见居悠竹。

    还记得那在那家以混乱出了名的酒吧遇见她的时候，她明明处于下风，被逼到了墙角，却还扬着头，朗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告诉你，除非你今天弄死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叫你尝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见过很多女生，漂亮的不漂亮的，聪明的不聪明的，傲气的温和的，小鸟依人的善解人意的，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第一眼，就将一双星眸和一句话一同装进心里。

    那时候他已经来A市很长时间，渐渐适应这边的生活起居，每天上学放学，他不喜欢出去，所以除了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生活不可谓不枯燥，所以居悠竹以一种厚脸皮到强大的姿态硬是闯进他的生活的时候，他是欢欣多于厌烦的，他喜欢逗她，看着她气鼓鼓或者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心情大好。

    后来他知道了居悠竹所有的事情，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应付着那个看似一脸温良无害的男人，突然就很不高兴。

    所以他故意招来那帮人在新和的操场动起手来，然后将她拖下水，使得他们的关系一步一步地更近一点，那时候他是在赌，赌她心里有没有他，但是不知道为何，那时候心里是带着笃胜的信心的，而事实也证明，他赢了，她在他身边，做了一个娇憨依人的小女生。

    在确定心意之后犹豫要不要表白的那些日子，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了，居悠竹却还陷在里面怎么办，但是等到他们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每天每天一点点比以前更陷下去的是他。

    所以那个时候居悠竹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之后，他受不了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聚德馆大宅外面站了整整一天一夜，期盼着居悠竹出国的消息只是谁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但是最终还是明白，这样的想法是个奢求。

    相隔四年，他也找了四年，那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爱得这样深。

    四年间不曾见面，见了之后却剑拔弩张，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否定掉他们过往的一切，他虽然知道她恨的原因，但是这些话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接受。

    他不甘心，使计将她骗回自己身边，多想什么都不用过问，每天陪她逛逛街，练练功，但是问题还是接踵而至地摆在了他面前：

    她得了病，却始终不肯告诉他原因。

    她待所有人都温和有礼，唯独除了他。

    她宁愿对着床上冰冷的尸体去说后悔，也不愿意对他再说一句我喜欢你。

    而且，最最糟糕的是，他的最好的好兄弟貌似也喜欢上了她。

    祸水，他真想骂她，但是想了想还是舍不得，于是想着还是用苦肉计吧，这小姑娘就好这个。

    于是将他不曾启齿的事情告诉她，她虽然吃惊，但是还是走过来抱着他安慰他。

    从她的眼神里，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无父无母，夏森威对他一向冷淡，他对他也是疏离害怕多于亲近，而他的生身父母，因为他压根就没有任何印象，所以除了有点同情之外，也匀不出再多的感情来泛滥。

    所以他其实骨子里总是带着些冷漠，在遇见居悠竹之前，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后来遇见她，才明白，原来所谓冷血，只是不曾遇见让自己热血沸腾的人罢了。

    他想，居悠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有多感谢，可以遇见她，给他除了报仇以外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安夏醒过来的时候，不过七点，对她而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晚，匆匆起身，走出房间，才看到桌子上放着简单却健康的早餐。

    她看着那个坐在桌前对着她淡淡地笑的男人，也露出了一个笑来。

    这个男人，他的气势风度都回来了，其实她本不必担心，他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的脆弱躲在别人面前多展示一分钟。

    想到这里不由又有点难过，上扬着的嘴角弧度没有变，眼里却有点湿润起来，这个要强的人……

    当然，她还是什么都不会说，她也的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夏司尔的招手动作下顺从地向他走过去。

    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这一刻，我们还在一起。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