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碧桃花落乱浮杯（3）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待下人们退下，程老将军用一双鹰眼来回打量我半天，闷声道：“看来弈嘉那孩子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我心中暗叹一声“厉害”，心想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点点头感激道：“程老将军对我莫家的大恩莫雪铭记在心！此事绝不会透露分毫！”

    不想这个五十岁的男人指了指自己已经有些斑白的鬓发，淡漠地笑着对我道：“如今的局面就算事情泄露出去，皇上也顶多让我免职思过罢了！我都是半百之人了，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着起身走向我，一双因为连日劳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我：“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弈嘉！莫兄弟不厚道呀！他不顾念云儿母子，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弈嘉往火坑里跳！”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越听越糊涂，心里那根若隐若现的线索仿佛马上就要浮现在眼前。

    程老将军眯起眼睛，用一种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我，嘴里连道三声：“像！像！像！”

    被他这么一打量，我心里忽然浮现出那年屈王妃掐着我脖子的那一幕，忙又追问：“像什么？将军说什么像？是我像某个人吗？”

    “是像一个人。”老将军点了点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

    我隐约觉得这里面似乎藏着一个大秘密，于是连忙追问：“像谁？请将军如实相告，莫雪绝不会连累将军与小将军一丝一毫！”

    “有件事情我并没有让弈嘉知道，是因为不希望他继续调查。屈王府的水太深，我怕他会把自己陷下去！”

    程老将军一副慈父神情，看了看我又继续道：“本来我希望这件事情谁都不要再提，这样做无论是对你，对你妹妹，还是对弈嘉都是最好的。但经过今天这件事情，我算是看出要让弈嘉自己死心只怕不容易。但我却绝不能让他冒这个险了！”

    他说着又将眼神投注在我身上：“我今天可以将我的推测告诉你，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将军尽管吩咐。”我莫名紧张起来，焦急问道。

    程老将军从怀里掏出一块长命锁，递给我道：“这长命锁和弈嘉那块一模一样。回到都城以后，你找一个机会，将这个给弈嘉看看，告诉他，屈涛当年也只是根据云儿怀孕的时间推测而已，这个长命锁里的日期才是你真正的生辰。你要告诉他，你是木尹儿和莫天的孩子，如果他不想屈王知道后对你不利，就请他不要继续查下去了！”

    我一边听着一边打开长命锁，里头写着“癸寅年六月七日生”。我心里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艰难地开口问他：“这个生日是随便杜撰的吧？”

    “你想知道是不是杜撰那就只能去问屈涛那个小子！”程大将军看着我脸上惊恐的表情，仿佛要打碎我企图逃避的勇气，用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道：“没错！壬丑年六月七日，就是屈涛安给你那个妹妹的生日！”

    我合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脸平静：“程大将军，您到底查到了什么？”

    “谈不上查，我只是根据时间推测而已。”程大将军背过身，走了几步，道：“十五年前，皇上忽然对北原莫家动刀，一家百余口惨遭不幸，我暗中出手这才救下云儿。那时候，莫兄弟被困在西北，也是九死一生。他大难不死，乔装进京找到我。我将云儿母子的消息告诉他，他却跪下求我代为照顾，他心中有恨，不肯隐姓埋名地终此一生！”

    “我没有能够拦住他，也没了他的消息，只弈嘉满月那日他来过一次，隐约透露他已经准备好动手！就在四个月后，也就是壬丑年九月，他终于动手了！这件事情后来被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十分有限，总之当时莫天带的刺客几乎全灭，他为了逃出生天便挟持了当时屈王的宠妾木尹儿。”

    “屈、薛两家的妾，在一进府的时候就必须吞下绝育的药丸，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的木尹儿居然怀孕了！莫天抓走木尹儿的时候是壬丑年九月，如果是足月而生，十月怀胎的话，那个孩子就该是癸寅年六月出生。”

    他说着回身定定看着我：“按屈王府对外的说法，你是云儿腹中的胎儿，壬丑年五月出生；你妹妹屈夏是木尹儿怀中的胎儿，癸寅年六月出生。这本来是极好的解释，如果，没有弈嘉的存在。”

    “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安起来，是呀，按照屈涛的解释的确是如此，可程弈嘉是怎么回事？如果云姨的孩子是程弈嘉，那我又是谁？可如果我是木尹儿腹中的孩子，那夏儿又是谁？

    “莫姑娘，哦不，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屈小姐！”程大将军淡漠地看着我道：“话我已经说到这里，接下去的事情姑娘应该去问问你的兄长屈涛。但有一句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弈嘉是无辜的，如果你将他牵扯进去，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涛哥哥”我心中忐忑不安，抬眼却是对上程大将军阴冷的目光，强压下心中焦躁，我坚定诚挚地回视着他：“将军不必担心，莫雪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可也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眯着眼睛又死死看了我几秒，而后猛地转身对外头朗声道：“为莫小姐备好车马——！”

    栈道本就不长，只是两处营地之间层层通报废了一点功夫，等我见到萧逸尘的时候已经是响午。

    先前程大将军已经派人通报，是故陈冰白见到我并不惊讶，只是做了耸肩的表情，示意我里边那位心情似乎不大好。

    我一路都在想着程将军透露给我的信息，心里闪过千万个可能，却没有一个是我希望看到的。一切只有等回去见了屈涛才能问清楚，因此，我心中对于早日结束这场战争也变得紧迫起来。

    深吸一口气，暂时放下易容的事情，我定了定神拉开帅帐的帷幕走了进去。

    萧逸尘正侧卧在榻上看着一卷书册，见我入内眼睑都不带抬一下的。我轻咳一声，他丝毫不理，猛咳数声，他依旧装聋作哑。没办法，我乖乖开口：“二皇子，莫雪有要事禀告。”

    “你过来。”他终于开口，口气不咸不淡。

    想到自己如今“说客”的身份，我顺从地上前几步，没好气地看着他。

    他见我如此乖巧，放了书册好奇地打量着我：“说吧，什么事这么要紧，能让你急冲冲从紫夜坛主的温柔乡里赶到我这遭人嫌弃的小商人身边？”

    我听他这么说，强压着的火气腾地冒了上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怪你将我蒙在鼓里，你倒是怪起我来了？难道是我想被挟持吗？是我希望自己深陷险境、差点死掉吗？”

    在我的质问声中，萧逸尘坐起身来。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半响都没有出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想到我在南诏受到的热情接待实在和什么“险境”啊、“死”啊的扯不上关系，于是略有些心虚地伸手推了推呆坐着的萧逸尘。

    只是一个“喂”字刚刚出口，伸出的手便被他紧紧抓住，我只觉一阵巨力传来，他已经猛地起身将我拽入怀中。紧接着是三个饱含深情的字——“对不起！”

    感受着他双臂间想要将人揉碎的力气，我挣扎了半天，心里却在想着，难道这小子刚才装腔作势半天，其实是觉得没脸见我？

    摇了摇头，我用力推了推他：“二皇子请自重！”

    他难得地没脸没皮起来，就是不肯放手，我也没了脾气只得好言相劝：“其实我在南诏过得挺好的，叶梓那人还是不错的。他也不是要绑架我做人质，只是希望我帮他说服你同他会面和谈而已。”

    “和谈？”萧逸尘总算放开我，一脸不以为意：“叶世子倒是想得天真，烧我南郡十城，欺我九黎百姓，如今兵败在即，他竟觉得我九黎大军能与他和谈吗？”

    “萧逸尘，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摇摇头认真看向他：“南诏的力量在大河以北是根本看不出来的，不要看我们的兵力十几倍于南诏，可到了南诏的土地上，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大军将寸步难行！”

    萧逸尘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眯了眯眼睛：“你希望我同他和谈？”

    我点点头承认：“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很难相信，叶世子之所以将我诱导到南诏，恐怕就是知道这些不是亲眼所见是很难相信的。我亲眼见到，他们可以随意指挥虫蛇野兽，那里的一丘一壑都是他们天然的壁垒！就算这些都不算，可南诏常年瘴气弥漫，我们的将士根本无法习惯那里的环境，加上无法识别草木毒性，一旦盲目进入，恐怕也只能是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呵——”萧逸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见我终于说完，伸手亲昵地敲了敲我的脑门：“你倒是长见识了！这些事情我早有准备，你不必担心，安心修养，免得回京后你妹妹又抱怨我。”

    “看来叶世子果然高看了我。”我自嘲着从袖子里掏出原封未动的信函，递给萧逸尘：“我早知道你不会信我，叶世子说将这封信交给你，你定会应允。”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