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紫汀花开得正艳，宜人的清香中泛着一丝难掩的妖娆。

    这便是莫夏如今住的紫汀园。

    我进去的时候正碰到屈颍从里头出来。

    她似乎从夏儿那里受了气，脸上带着一丝刚与人争执过的红晕。

    饶是如此，她依旧那般美丽。

    我从来都知道，屈颍是美丽的。

    “莫雪给薛王妃请安”我低头作揖，显得无可挑剔。

    屈颍却迟迟不叫我起身，只是顾自讪讪然笑了起来。

    我讶然抬眼看她，却见她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又好像是看着别处。

    “莫雪，屈夏。哈哈，莫雪，屈夏”

    她一脸苦涩的笑着念叨，然后自顾自地走开了。

    从六年前那场寿宴以后屈颍就显得有些神经兮兮起来。

    因为林姑姑的事情我固然是希望她受到应得的惩罚，    可每每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心里也未尝没有一丝感慨。

    那一天，我看见十二岁的莫夏，在绚丽七彩的泡沫里笑得像个公主。

    她笑得那样无邪天真，银铃般的声音一遍遍唤着我。

    她说，姐姐，莫夏最喜欢姐姐，莫夏不想当什么二小姐，莫夏只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她叫自己莫夏，那一天，我清楚地记得，她叫自己莫夏，而不是屈夏……

    她忽然敛了笑容，露出泪意，我上前拉了她的手，不解道：“夏儿，怎么了？难道不喜欢吗？”

    莫夏摇了摇头，大大的眼睛写满泪意，带着哭腔道：“姐姐，林姑姑是怎么死的夏儿真的记不得了……”

    “傻丫头，记不得便不要想了，姐姐不是答应过你，再也不问了吗？”

    我摸了摸她的脸，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她晕厥前吓得毫无血色的脸。

    她却不肯安静下来，拉开我的怀抱，直直看着我的眼睛道：“姐姐虽不问，却耐不住那宋道玉！”

    我闻言又想起出门前和宋道玉的一番争执，心中烦闷，便皱了眉头不说话。

    “姐姐！”

    夏儿又认真地叫了我一声，定定看着我道：“连逸斐都让我没事别招惹宋道玉，姐姐还是离他远些吧！”

    “逸斐？萧逸斐？”

    我心里暗暗惊讶，虽然知道宋道玉背后有什么，却不想连萧逸斐都知道他。

    但面上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调侃道：“夏儿，看来你和四皇子关系不错嘛？”

    年幼的女孩顿时红了脸，像花骨朵上泛起的淡淡嫣红。

    “姐姐，你说，我长大了，嫁给逸斐好不好？”

    我有些惊讶于她的直白，讶然道：“他那么拽，你不怕他欺负你？”

    “看谁欺负谁！”她说。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都忘记。

    连屈颍都抗拒不了的命运，我们两个人又有什么资格憧憬。

    ……

    翌日，我在那个贵族书院里坐了老半天，却全是盯着前头萧逸斐的后脑勺发呆。

    萧逸斐和莫夏同岁，已经过了十三岁生日了，却总是学不会礼貌，见了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我和他接触不多，也就见他对两个人有个好脸色。一个是“土肥圆”萧逸才，再一个是他的同母哥哥萧逸尘。

    萧家四个皇子，太子是过世的皇后所出。

    二皇子萧逸尘、四皇子萧逸斐乃是当初荣宠一时的淑妃娘娘所生。只可惜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却在最美好的年华莫名辞世了。

    而三皇子的生母则是当下最得宠爱的丽妃。

    有时候我忍不住恶意地猜想，萧逸斐是不是因为“土肥圆”老妈如今正当盛宠才对“小土肥圆”好。

    傍晚，正当下学，萧逸斐拽拽地走过来递了个精致的木盒子给莫夏。

    他目中无人地扫了我一眼，道：“别给你姐姐看。”

    莫夏接过盒子正想说话，一边我们厚道的“土肥圆”却先开了口。

    他一脸为难地对自己这个弟弟“老大”劝道：“逸斐，你不要这样对雪丫头……”

    萧逸斐闻言立刻蹙起眉头来，瞪了憨憨的“土肥圆”半天。

    他瞟了我一下，不屑而犀利地问道：“你也喜欢她？”

    “我，我，我……”

    再一岁就加冠的小胖子立刻紧张地摆手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逸斐却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眉头一挑：“也行，反正你母妃现在得父皇的宠，你跟你母妃说一声便是。只是，晚后小心二皇兄再不理你。”

    “二、二皇兄？”

    萧逸才露出不解的眼神，眼见萧逸斐说完就走，忙跟我们道了别。

    他一边追一边若有其事地问道：“逸斐，逸斐，二哥为什么不理我呀？”

    “好呀！姐姐你竟是瞒着我和二皇子好了！”

    一边莫夏贼兮兮地笑着看我，末了还补上一句：“我就说姐姐不会看上那宋麻子！”

    我心里却是一阵莫名奇妙。

    我和那萧家二皇子也就是见过几次，一次是当年木伞事件第一次和屈颍交手，第二次便是我咬了他的手臂那次。

    再之后虽然偶然遇见，但也都和那日屈王寿宴上一样，只是远远看见，连说话都说不上。

    晚间，莫夏的生日办得很华丽。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纱衣，像只蹁跹蝴蝶一样在下人们吹出的泡沫中翩翩起舞。

    水目黛眉，丹唇琼鼻，十三岁的夏儿已经美得叫人心醉不已。

    屈王开怀地笑着，问夏儿这些个新奇的泡沫是哪儿得来的。

    夏儿指着我说“是姐姐给的”，屈王面上还是笑笑，可看着我的眼神却又一次阴郁了起来。

    一边，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的屈王妃揉了揉太阳穴，让那屈颍先扶着她回去歇息了。

    我有些扫兴看着她们两远去的身影，却碰上屈颍身边薛绍阳嘴角那丝叫人心寒的笑意。

    忙别过头，在人群里绕了一圈，定格在屈涛身上。

    他依旧那样安静美好，好像冬末消融的瑞雪，那样纤尘不染，那样温润如玉。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我侄子屈彤的父亲了……

    他或许早就知道我对他的心意，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而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永远不会去证明什么。

    有些话，不说出来是个结，说出来便是个疤。

    而这，就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叹了气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腿上盖着的被子。

    “这大晚上的你还不早些回去，等着了凉，又该瞎咳了。”

    他听我这没大没小的责备也不恼，反而开心地笑起来，说许久没这么热闹了，亏得夏丫头生日，他才沾了些喜庆，可不舍得就这么走。

    旁边被母亲抱着的小娃娃屈彤立刻囔囔起来。

    “都是雪儿姑姑偏心，给彤彤玻璃瓶瓶，彤彤天天让爹爹喜庆！”

    “你呀！”

    未来的屈王妃薛珊淡淡笑着，嗔了小屈彤一眼，而后温柔对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道：“二妹说的对，你可不能再叫人这么操心了。”

    薛珊大我六岁，小屈涛四岁，今年已然是个二十岁的雍容少妇。

    她生得温柔亲切，端庄而不霸道，华贵而不嚣张，那份气质是十个屈颍也比不得的。

    都说逆境出良人，或许，也正是薛王妃早逝，而薛王爷又在六年前莫名亡故，才使得这位本该骄傲如孔雀的薛大小姐如此温婉可人。

    “呵呵，我还没那么不顶用呢，等过会儿到，咳咳咳……”

    白衣的屈涛温柔地对着他的妻子轻笑着说道，只是话说到一半竟是突然咳嗽了起来。

    我赶忙上前想帮他抚背，那边薛珊却快上一步。

    她急急放下屈彤，小心地接过黑衣手中的药丸和下人们递上来的水杯。

    一边给屈涛喂药一边责备道：“还说等会儿，小心别烫着了。”

    我正要抬起的脚步生生顿在那里，只是带着一丝愕然和苦涩。

    愣愣看着仔细把水吹凉的薛珊，和一边正紧张兮兮地拿小手攥着自己父亲衣角的小屈彤。

    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屈涛，不吵不闹，脸上写满懂事和担心。

    服完药，薛珊和我们道了别，便推着依旧有些依依不舍的屈涛离开。

    看着他咳得微微泛红的脸上那丝难以掩饰的悲伤，我心头不禁又是一疼。

    只是脚步却钉在那里，痒痒的喉咙也发不出半句声音。

    “少夫人真是少见的温柔女子，屈涛少爷能娶到她也算是善人善报了吧。”

    一旁，黑衣临出门路过我身边时，忽然这样幽幽在我耳畔出言讲到。

    他说这句话是要提醒我，不要痴心妄想。

    “呵呵，人都走远了，你再看他也不能娶你。”

    耳边，一个略带阴寒的声音忽然响起，那种森然的声音犹如实质喷在我的耳颈上。

    我惊吓着跳开，转头却是薛绍阳一张英俊而乖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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