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是逃是离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直到忽然闯进来的侍女结结巴巴地喊着“不好了”，这片静默的空气才被打破。

    “怎么了？”殷厉声呵道。

    “那个山猫来了。”侍女慌慌张张地说。

    “他？”殷立刻兴奋地跳起来，问那侍女，“他在那儿？十年没见了，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长什么样了。对了，你确定是他？”

    “我确定，”侍女点点头，然后又拦住即将冲出去的殷，“王，请您等等，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紫色眼睛的怪人。”

    听了这话，君如诗立刻看向那侍女，但并没忙着问话，而是观察起殷的表情。

    之间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他停下脚步，双眉紧锁。

    “我去会会那山猫的紫色眼睛朋友，”殷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然后走到君如诗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如儿，你在这儿等着我。”

    “我也想去看看，”她猜到那紫色眼睛的人也许是瑾祎，于是温柔地看着殷，“我对紫色眼睛很好奇。”

    “没什么好看的。”殷冷冷回话。

    君如诗知道肯定没戏，就笑了笑，目送他离开，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去偷看。

    可在这时，殷手臂上的白龙忽然飞射出来，幻为肤如荔枝的十旬女童，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君如诗。

    那女童虽然还没有她的肩高，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灵力，她知道跟踪殷的计划也没戏了，只有眼睁睁看着殷离开。

    她无奈地坐到椅子上，心想是她低估殷了。

    她忽然想起初遇他的时候，在他的卧房里看见的三把铜剑，三根铜烛，逃出之后，她遇见了金萝夏，猜出了她有三枚铜币……仔细一想，这是不是和琳姐曾经告诉过她的“催眠”有关？她早在金萝夏和殷的算计中了，而她却不知道。况且，当年她竟然能让殷睡着，轻而易举地逃走，现在想来，那会不会是殷故意的？他臂上的白龙为什么没有飞出来阻止她呢？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

    “我已经戒酒好多年了，”金碧寒回绝少女递上的烈酒，此刻他正与瑾祎坐于亭间，看着笑眯眯的殷。

    殷让侍女去取茶水，然后取过金碧寒推开的酒，一饮而尽。

    “小山猫，”殷舔掉了站在他唇边的酒渍，对金碧寒说道，“你这次又来倒什么乱？或者，又有什么好的香料送给我？”

    话音刚落，小令便端茶来了，金碧寒接过杯子，轻啜一口。

    “我不是来捣乱的，”金碧寒答道，“听说你当上畔疆的王了？恭喜你啊。”

    “你这小子，”殷敲了一下金碧寒的脑门，“在凡世混，人果然要变虚伪，连你也不例外啊。”

    金碧寒倒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说着：“我向来是虚伪惯了，这年头，不虚伪不行啊。”

    殷笑了笑，然后看了看金碧寒身边那个紫眸男子，男子目光冷峻，抿了一口茶，用冰冷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君如诗在这里吧。”

    殷和金碧寒都愣了。

    半晌，金碧寒带着一副欲哭无泪的纠结表情，推了推瑾祎的手臂：“你也太突然了……”

    瑾祎并没觉得自己很突然，还若无其事地喝着茶，依旧冷冰冰地说道：“在的话就让她过来，我们好带她去上穹。”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殷笑着回答，然后问向身边的小令，“对了，你去查查，最近有没有新来的侍女，新来的侍女中有没有一个叫君如诗的？”

    “没有新来的侍女，”小令回答，“只有个新来的准王妃。”

    殷的表情瞬间凝固，尴尬地笑笑，心里恨不得赶紧去把小令掐死。

    “王妃？”金碧寒眼睛一亮，“小野豹，你要结婚了？”

    “什么小野豹？我是堂堂正正的狼人，”殷火气一冒，拾起酒杯朝金碧寒洒去，金碧寒灵敏一躲，酒杯碰在了金碧寒身后的柱子上，轻轻一弹，洒了瑾祎一脸。

    “啊？”金碧寒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忙用袖子去擦瑾祎脸上的酒。

    瑾祎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手臂一挥，打开了金碧寒的手，然后愤愤起身，出了亭子。

    “你们好生叙旧，我去找如诗了。”

    瑾祎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金碧寒诧异，殷怎么也不追上去看看。

    “呵呵，”金碧寒尽力笑了几声，“我们……不管他。”

    “嗯，”殷朝四周看了看，对那些侍女呵道，“都退下！”

    “是！”侍女们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小野豹，”金碧寒小声说道，“你真要结婚啦？”

    “我希望，”殷一想起君如诗之前和他的谈话，就有些感伤，忙转移了话题，“那个，小山猫。”

    “什么事？”

    “我现在好歹也是畔疆的王，你别当着别人的面喊我小野豹，行不？私下里你怎么喊我我都忍了。”

    “好，”金碧寒半眯着眼，忽发现殷手臂上那条白龙不在了，便问道，“白苏呢？”

    “她啊，”殷喝了一口酒，答道，“觉得总在我手臂上挺烦的，就飞出去玩了。”

    “诶？”金碧寒瞪大了眼睛，“白苏什么时候这么野了？你也不管管她。”

    “跟着小野豹我我混能不野吗？”

    “你啊！把自己的小白龙给带坏了啊！”

    “……”

    在那时，小令已经小心翼翼地领着瑾祎，去找君如诗了。

    瑾祎匆匆跟在她身后，时刻警惕着道路两旁的桃花。

    “那桃花没什么问题，你别紧张了。”

    “不是。我是想问，那个桃花会影响你辨别天央花的香味吗？”

    “这个……倒没注意，我知道如诗在哪里，用不着辨认，”小令答道，然后忽然说，“到了，就是这里。”

    瑾祎只见不远处坐落着一间精致的屋宅，他轻轻走过去，在门前静立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门。

    门开的刹那，一支冰箭飞出，瑾祎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捏住了那根冰箭。

    “白苏，”瑾祎似笑非笑，折断了那支冰箭，“竟然向我放箭，你真是不想活了啊。”

    听到这话的白衣女童瞬间愣住，朝门边一望，正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睛。

    那冰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目光，牵扯出她早年的记忆，幼年时的画面与眼前的男子重叠起来，完美地弥合在一起，她惊呼一声，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闪过光亮，她完全把君如诗忘在了一边，雀跃奔向瑾祎，紧紧抱住了他。

    “瑾叔叔。”女童闭上双眼，泪流满面。

    就好像找回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激动得浑身颤抖，热烈盈眶。

    方才呆滞如木偶的女童忽然情感激烈成这样，君如诗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当她稍微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小令匆匆进来。瑾祎说了句“就是她”之后，小令的双眼瞬间幻为红色。

    “斑……斑狐？”君如诗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紧接着一阵晕眩席卷而来。

    待清醒时，君如诗已经在上穹了。

    瑟西的石像就立在那斑驳的石板上，羽莘在石像前，微笑看着她。

    ……

    而正在和金碧寒畅谈的殷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他笑盈盈地打量着眼前身材挺拔身姿矫健的金碧寒，爽朗地笑了几声，大声赞道：“小山猫，你长大了。”

    “你不也是吗？”金碧寒瞥了一眼殷裸露的古铜色肌肤，说了句，“还越来越性感。”

    “碧寒，这些年，畔疆变了好多。”说起这些，殷微感悲凉，又去捧酒壶，往杯内倒酒，可是他的手摇摇晃晃，酒水没进被子，反而洒到桌子上，流淌到他身上，他干脆捧起酒壶，畅饮起来。

    “可你变得不多。”

    “何以见得？”

    “还是那么喜欢女人，我从进门到现在，一路上就没看见出你之外的男人，”金碧寒戏谑一笑，又压低声音，悄声问道，“你小子真要结婚吗？该不会玩几天又把别人甩了吧？”

    “当然不会，你懂我的，每个女人，我只玩一天。”

    “你小子！”

    “我向来如此，”殷哈哈大笑几声，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精疲力竭，到最后那笑声开始变得凄厉，如狼嚎一般，而殷竟趴在了桌上，似乎是呻吟一般地说着，“可惜这次，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金碧寒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心地望着他。

    “我确定，我是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殷的眼神深情而悠远，嘴角边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氤氲酒气荡漾在他的唇里，甜腻中夹杂着苦涩。

    金碧寒心中一惊，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殷，嚣张的他变得很狼狈，很脆弱，是那么不堪一击。

    “这，是为什么。”

    金碧寒茫然地说出这么一句，像是问殷，又像是在问自己，还像是，在问着不可捉摸的命运。

    “因为，她和我遇见的所有人不同，”殷晃了晃酒壶，户内赭色液体溢出来，流出苦味，就像他的爱情，永远只是一厢情愿，他用袖子抚了抚自己湿淋淋的脸，无奈袖子也是湿的，他的泪水和着酒站黏在皮肤上，有火辣辣的感觉。

    “我知道，我力量不够……”殷撇撇嘴，看着自己光光的手臂，想到了白苏，“我无能，这么多年，也没有把白苏照顾好，还是瑾祎好，这么多年，白苏始终对他念念不忘……”！

    金碧寒一听到瑾祎的名字，心立刻揪紧，殷也不再说话，只是用倦怠的目光看着他。

    金碧寒面容依旧红润，看上去还是笑盈盈的，只是他的瞳孔，还是缩紧了。

    茶味与酒气混在这片温润的空气里，桃花散落，死簌簌飞翔的厄运。

    “小山猫，”殷先打破了沉寂，“现在，如诗已经到上穹了吧？”

    “你……”金碧寒艰难说道，“你知道了？”

    “她回上穹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殷苦笑，“我留不住她的，我知道，我早知道小令是斑狐，是翛安插在我身边的间谍，我让她服侍如儿，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带如儿回上穹。”

    “原来你早想放手了啊，”金碧寒不认看殷强颜欢笑的样子，就偏转过头，说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告诉她你歧视并不想强求她。”

    “你个小山猫。”殷好不容易斟了一杯酒，他并没有喝，而是举起酒杯，朝金碧寒扔过去。

    这一次因为金碧寒正看着别处，没躲开突如其来的酒杯，整个侧脸都湿了。

    “我，我说不出口，”殷捧起酒壶饮了一口，说，“那样太没面子了。就让她以为我是个花花公子，也不会觉得欠了我什么。”

    “小野豹……”金碧寒用袖子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水，找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