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塑陶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辛月明现在总算明白了自己小时候为什么每逢假期回到外婆家，外婆总是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一并捧到自己眼前，也不管自己吃不吃得下，玩不玩个遍，只是那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辈子最心疼的外孙。

    现在辛月明对于陆梦茹就是那种用之不尽的断断好意，知道她来这里不会待上太长时间，辛月明就恨不得让她在这几天里用尽自己裤兜里仅存的几百块钱零花，陪着陆梦茹逛便峡西的名景点名小吃，为得只是不想让她白来看自己一回。

    今天两人去了峡西的溪水景点；净水楼台。

    与落月湖不同，净水楼台的溪水湾流呈蜿蜒曲折，就像是一条经过千年修行的蛇精，从远处高入云端的凤溪山盘旋而下，从山顶的上游一直流经山脚竹林深处的下游。

    净水楼台的旁边是一小段农家村落，与一般旅游景点的农家院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听旁人说这里有着一种很好玩的陶艺，可以自己塑陶，烘烤之后把自己的作品带回留做纪念，于是两人就先去了那段村落。

    正值暑假的炎热时期，来净水楼台这里赏溪水潺潺玩塑陶艺术的游客并不是很多，小村庄大土道上没有几个人影，路边的水沟里清水慢流，这肯定是从净水楼台那里流经的小溪，辛月明恍然间想起这村落的景象竟与白烟村出神地相似，不过感觉确是完全不同，他回过头，却看见身边陆梦茹正在笑意浓浓地着自己。

    “笑什么？我记得还没有碰陶土，我的脸上应该没有泥巴。”辛月明打趣地说，他这几天来跟陆梦茹相处，之前那些每天必然缠在脑顶旋转的烦恼都悄然地烟消云散，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得简单起来了，而且居然对现在的生活感到了满足，每晚躺在床上只是预想一下第二天带她去哪就会悄然安稳入睡，这种安逸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心虚了不是？”陆梦茹忍住笑意“我是在想一会你脸上被抹得满是泥巴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她正说得出神，好像对这次的游玩很期待。

    村子里第三家，古色古香的院落里，一个赤着双脚，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正坐在当院的枯井沿边翘着二郎腿叭哒叭哒抽着呼呼冒烟的老烟枪，见到有一个对年轻男女站在院外礼貌地张望，便走上前去，露出漏风的门牙，笑问“年轻人，你们有什么事？”

    陆梦茹微笑着回答说两人其实想体验一把亲手制作泥陶的乐趣，于是老人笑得更开怀，对她说如果姑娘你们不嫌弃老朽这里简陋，完全可以从这里开始，而且从制作到完工，不会收一分钱，只需要你们把名字刻在泥陶上。

    进院之前老人吩咐两人一定要赤脚进院，陆梦茹照做把鞋脱下放在门口，光着白白的双脚跑进院子，她这才感觉到原来院子里的地上都是潮湿的泥巴，光脚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柔软温热的棉花上，非常舒服，但是一般人难于保持平横，转身看见身后正在微皱眉头小心翼翼踩着泥巴走路的辛月明，就像是一个被人逼着走在埋有地雷的路上的小屁孩一样满脸忐忑，陆梦茹不禁一阵欢笑。

    “别看这些泥巴踩着很舒服，一般人想用普通速度行走可不是那么容易。”老人叼着烟枪看着两人，称赞道“姑娘你的身体协调能力明显就比你男朋友要好上很多，小时候学过跳舞或者一些强身健体地运动吧？”

    陆梦茹听见老人把辛月明称为自己的男朋友，白皙的脸带上闪现过一丝红晕，抬起头来看着前面踩着泥巴健步如飞的高龄老人，有意隐瞒地摇头轻声笑着自嘲“没有，只是小时候被父亲送上深山老林里跟着退隐多年的师傅师母学了两三年的三脚猫功夫，到现在下来，估计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人多嘴问了一句“姑娘，别闲老朽烦，敢问你师傅师母贵在何处？”

    陆梦茹平平稳稳地踩着泥巴跟在老头子身手，语气很淡，没有过多引以为自豪的平静语气如实回答“师傅师母现在居住在常山的凤鸣山中，终日不下山。”

    正在前面疾步行走的老人猛然间停下了脚步，他颤颤地从嘴里拿出烟枪，下巴上那一缕胡子不知是起风吹动的原因还是下巴在不停运动，雪白的山羊胡子一直在晃动，此刻他心里想起了十几年前走访常山听闻的一句妙语“常山凤鸣山叶红，古有子龙破千兵，今有蔡氏夫妻守旧陵。”

    老人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年过古稀，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再关心这些世俗往事了。

    待辛月明磕磕绊绊满头汗水地走到后院，老人便把老烟枪放在一边，用泉水将手洗净，一边开启那台斑驳古味的转盘边笑着说“我先给你们做下演示，你们第一次到这地方来碰这种泥巴，怎么也得让你们最后照猫画虎做出来一个不是？”话毕，老人手拿着泥，用手将其揉成了一个大大的圆球，用手一拍，将圆泥结结实实拍在了转盘上，使泥和转盘贴合。随后他拽了一截泥，把它捏成了泥绳状，将它盘到圆泥上，中间留出一个一拳大小的空洞，往上面泼点泥水，用手握住它，让转盘加速旋转，慢慢往上移动，马上一个花盆的形状现出。

    辛月明瞧得出来这老头做陶的时候眼神却一直瞄着不远处还在徐徐冒烟的烟枪，可见他做陶的手艺纯熟与那卖油翁不相上下，以至熟能生巧的地步。

    “这种泥，是上好的黑泥，烧出来后，颜色好看，质地也比较柔和。”老人把自己那个示范品拿下来放在一边，洗洗手捡起地上的烟枪，又把旁边挂着的两条白围裙递给两人，扬着山羊胡子示意可以开始了。

    辛月明系上围裙，小时候曾经亲眼看过一次外公给临村一户大喜人家做一对泥陶杯，那时看着没觉得多难，今天又是亲眼见示范了一遍，多少觉得应付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拿起一团黑泥，学着那老人的步骤，揉球拍平，拿起水舀倒上水，转头对陆梦茹得意洋洋地坏笑，回过身来信心满满地启动转盘开关，于是，悲惨巨糗的衰事就发生了。

    只见伴随着开关打开，转盘飞快地旋转，可怜的辛月明还没等上手去塑泥，哗啦啦的稀泥就像树根的猥琐目光一样霹雳啪啦朝他那张扬着嘴角得意满满的脸上就是一顿猛沾。

    被稀泥嘣得惨不忍睹的辛月明就像是一只掉进泥沟里的落魄泥猴，满脸满身都是泥巴，他手忙脚乱地寻找开关按钮，可慌忙之中就是按不到。

    突然，转盘停止了，辛月明扬着那张被泥巴严严实实糊住的黑脸，看见陆梦茹正蹲在自己面前，手捂着嘴喜笑颜开地看着他，她乐得差点前仰后合，伸出手来捧着辛月明那张满是重量的泥脸，嬉笑声轻柔顽皮“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让你逞强，哈哈！这脸好可爱。”

    辛月明痴痴看着对面媚语目笑的陆梦茹，她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此时笑成了两弯耀眼的月牙儿，还有嘴角上扬的优美弧度，这女人的一颦一笑，就像是惊雷之后的春雨，至打遇见之后就一直在滋润辛月明那干涩的心田。

    辛月明觉得或许陆梦茹是唯一一个还可以对得起干净这词汇的人，他喜欢看这女人不参杂任何做作魅态的自然美丽笑容，他几乎想要永远这样看下去，不过陆梦茹轻快的笑声又把他从痴迷状态里解救了出来。

    辛月明趁陆梦茹正在欢笑，坏点子生出，伸出沾满黑泥的大手，摸了一下那张白嫩的脸庞，马上，陆梦茹靓丽的脸蛋上也沾满了黑泥，正在欢笑的她着实愣了一下，仅仅是那么一秒，辛月明没有发现，他只知道这回换看这美人的花脸嬉皮笑脸，陆梦茹微微撅起嘴唇玩笑味道地白了他一眼，其实心里对他的举动不知多么高兴，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猫脸都肆无忌惮地真心笑了起来。

    “水不要放得太多，要不然泥会散。”老人看着这对年轻男女玩闹的情景展颜微笑，为了不打扰他们独处，他识趣地拿起烟枪朝门外走去。

    两个人闹够了，去河边洗了脸，虽嘴上没有明确表示，可行动上开始逐渐搭配，把泥球按平在转盘上这种差事理所当然分配给辛月明，陆梦茹就负责启动转盘，两只手去慢慢将其托从底往上托起，托到一定高度后，再由辛月明伸出双手帮助她托稳下放，陆梦茹这时就腾出手，用大拇指轻按边缘，使其形成扁形，再用转花锤转出美丽地花口，最后，在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和一双细长骨感的手掌的共同努力下，一个比较惹人眼爱的陶土瓶就这样在转台上慢慢成型了。

    烘烤之后，辛月明接过老人的撰笔，在泥壶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而陆梦茹也紧挨着他，把自己的名字刻下。

    考虑到这是两个人一起做成的泥壶，他们决定把这个泥壶先寄存在老人的家中，等到日后有机会再来取回，老人点头同意，叼着烟枪看两人走远，把那黑色泥壶捧在怀里，看着上面的两个名字，吐了口浓烟幽幽道“待至雾散寻梦茹，守得云开见月明，原来，蔡先生说得甚有道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