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恋恋情深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章佳夫人没有亏待我，我隔天教小姐一个时辰，除了可以随意弹琴，每月还可以得到一两银子的报酬，确实是一份优差。一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可以买将近两百斤百米了，我这工作也算得上是人工高福利好了。再者，彪爷几个孩子也都是读书的年纪了，这边的私塾毕竟还是有些语言不通，我便干脆在镖局里为镖师的孩子们上课，这当中既有北方的也有南方的，幸亏我前世本就精通粤语，如今又是长在京城，总算是没什么语言的障碍，于是我就不再做小买卖了，这些月里我安心当好小老师，日子倒是过得悠闲惬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了这钢琴，我晚上就睡得很好，也不再做梦，或是因为音乐确能陶冶性情、调整情绪，让我的内心不再烦躁。我每天都会到安顺行弹琴，渐渐地熟练起来，也回忆起不少曾经弹过曲子，我便偷偷用本子记起来，当然这些都是来自未来的创作，也是别人的智慧结晶，我只拿来娱乐一下，从不公开。

    转眼又一个冬天，广州不下雪，却常常结霜，小孩子每每看到树上晶莹的冰挂都很高兴。彪爷的孩子年纪都不大，大儿子八岁、女儿六岁，小儿子才三岁，在京城看惯了皑皑白雪，在这里看到透亮透亮的冰挂，感觉新奇得紧，常常拉着我到室外去玩。

    我抱着彪爷的小儿子二虎，哼着小时候的粤语儿歌，在镖局门口笑看着大虎和虎妞拿着冰块敲敲打打，心情也是大好。正当我把二虎哄得咯咯笑时，大虎开心的向远处来人挥手，大声叫着“闻武叔叔，是闻武叔叔回来了。”

    我远远望去，来人果然是闻武，盼了几个月，终于盼来了兰儿的消息了。

    闻武没有骑马，是一路走过来的，想必彪爷说得那趟由天津来的水路镖就是由他他押过来。在水上颠簸了好些日子，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但见到我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恢复了往日的爽朗。

    只见他一脸笑意说“着急着见我吧？这大冷天跑到门口来接我了？”

    我向来苦于应对他若有若无的心思，只好笑笑说“我来接兰儿的信，辛苦你这信差了。”

    “就这么一句话，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我也为你们姐妹俩这封信，从南到北受了不少苦。就不能再多些犒劳？”他依旧不饶我，带着一向的无赖，不正经的说道。

    “大虎，你娘不是做了好些菜给你闻武叔叔吃吗？赶紧带他进去吧。”

    大虎与我相处好些日子，对我的话还是很乐意听的，何况一小孩子家，又哪知道闻武的心思，便开开心心去牵闻武的手说“闻武叔叔，我娘今天做了烧鸡，就等你回来呢。……”一路上，小嘴不停地说，闻武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看着我无奈地被大虎牵着进了镖局，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晚上，菜式真的很丰富，本来镖局都有传统，每趟镖走完都要好好犒劳一下众镖师，洗去在路上舟车劳顿的风尘；而闻武与彪爷师徒关系很好，所以张氏准备得尤为丰盛。

    镖师们安然押了这趟镖，当然是高兴，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多久几个酒量浅的小镖师便醉倒了。闻武酒量本不差，也不知道太高兴还是不高兴，逢酒必干，也都有七八分醉了。

    我一心想问问兰儿婚礼的情形，见此等情况也知无法开口，心里又惦记着兰儿的来信，便草草吃完回房去了。

    兰儿写来的信，厚厚的一叠，想必她也有好多话要对我说，信还没拆开，我的眼睛已经铺上了隐隐的水气。她虽懂写字，却并不太懂文绉绉的古言，所以信都是按着平日里说话语气来写，倒让我易于读懂。

    信中大意说道，四当家待她很好，家翁家姑也是对她关爱有加，一家人毫无嫌隙。前几日，大夫诊出了喜脉，全家都很欢喜，可惜如今身子不便，会有些日子不能出门，怕是不能回广州见我了。希望一个人在外，能照顾好自己。信中提到，她出嫁前十三爷曾特地到庄子里见了她，说是要送上一份贺礼，实质是询问我的下落，她只说“小姐如若愿意便会自己回来的。”，十三爷听了这话有些生气。十三爷说四爷这几年四处奔走，不时南下巡看河工，但名为治河也是四处找寻我。当初我刚刚离京，十四爷不知为何死缠着要与四爷比剑，四爷一时失神硬生生接了一剑，十三爷隐约只听到“琬瑜、信”几个字，猜想这事与我有关。最后，十四爷只说了一句“四哥，这一剑是你该受的。”扔剑便走，四爷的伤不算严重，没有责难十四爷，只说是一时失手，皇上也就没追究了，只是那个晚上向来不嗜酒的四爷竟喝得酩酊大醉。

    此刻，我才发现何谓滴滴红烛泪，染血在心头，看到信中的一字一句，我仿佛看到四爷四处奔忙，却不忘找寻我的萧瑟身影，仿佛看到十四爷那一剑刺出，他用一抹鲜血换来兄弟放手的坚定眼神。这些年苦的怕不是我，而是我心心念念的四爷，为我承受十四爷的怒，为我承受离别的痛，我自以为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那份单纯的爱情，却原来将两人伤得体无完肤、心力交瘁。

    信中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兰儿如今生活得如此安心，即将有一个小生命诞生，我心里禁不住为她感到安慰，总算是不用跟着我受苦，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愿意一心一意爱着她的男子，夫复何求。

    信读完了，却发现信封里还有一个小信封，封面什么字都没写，我疑惑地将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折得工整平滑，显然写信的人极为小心翼翼。

    展开信纸，我连呼吸都困难，伏在桌前，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失声痛哭，捂着口抽泣不已，起伏的胸前隐隐作痛。

    “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

    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

    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

    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而诗的的后面，没有署名，仅仅有一个“等”字。

    那么赤*裸*裸的情感读白，出自我们冷冰冰的四爷之手，怎能不让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化为灰烬，书、琴、字都只是我欺骗自己的烟幕，只待他轻轻一拂，便终究烟消云散。

    那熟悉的笔迹，又比当年更为飞洒、流溢，最后一点却是重重一笔，仿佛心中有沉沉的心事，又似乎诉说岁月带给他的沉淀。

    一句句深情的思念，最终回归一个“等”字，让我何等欣慰。他在等，功成名就的一天；他在等，把握天下的一天；他也在等，重逢的一天。他告诉我，他从未忘记，有一个人在远方等待他；有一个人在远方祝福他；有一个人在远方支持他。他让我，等他把握来接我的机会；等他有能力保护我；等他好好爱我。

    哭过以后，是淡淡的笑，我曾经怀疑那短暂的相处，于他而言不过是众多胭脂中的一段，有的或许只是蜻蜓点水般泛起的点点涟漪，随着水波的扩散，终将回归平静。“等”……他知道我懂得他，我知道他念着我，一切便足够。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