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选择离开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云翠和小李子常常借着些无聊小事去打听指婚的事，但不知是不是康熙确实太忙，一直没有说什么话，宫中也是风平浪静，静得有些让人害怕。

    因着这事，我的身份也就更为敏感起来，就连平日里没事最爱往我院子里来喝茶的十五阿哥也都不见了人影，我心里就更是紧张起来。

    惴惴不安中又是过了将近半个月，有一日一个不知名的小太监送月例炭火到院子，竟偷偷给兰儿塞了一封书信，在兰儿耳边轻声说给格格，便匆匆走了。

    兰儿心中自然知道这事并不寻常，偷偷收好了书信，待晚上伺候我就寝时方拿出来。我听了兰儿的述说，心中也是疑惑顿生，这种非常时期竟然冒险给我送信，定然是要告诉我重要的事情，于是让兰儿把外间、里间的门都关上了，才让她取出信件。

    只见信封面空白一片，没有片言只字，可见写信之人心思缜密，即便信被旁人见了也不知道到底给何人，显然很为收信人着想。信封用蜡封口，还盖上了一个圆形的戳子，这戳子上印的竟是一朵木芙蓉。

    我心中一惊，已然知道这封信是四爷差人送来的，心里涌起了浓浓的暖意。小心拆开信封，抽出里面折的规规整整的信纸，里面正是我朝思暮想的笔迹，那在三百年后已镌刻在心的笔迹，那诺大的信纸只有七个字“犹忆当年一相逢”，当读到这七个字，我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他的心意我懂得，但此刻却终于明白他对我也是那么的真挚和深刻爱着，无论何去何从，我相信他便是了。

    兰儿看了这信，却不明白我为何泪如雨下，却也没有开口问，只在旁边默默的帮我擦着泪。

    我渐渐平复下来，依旧哽咽地说“把烛台拿过来吧。”

    兰儿拿来了烛台，我二话不说便把信烧了，兰儿见了一惊，终于忍不住问道“格格，这信说什么，怎么不能留呢？”

    我恢复了平静，便淡淡的说“这信在我心中了，又何必留下来授人以柄呢？”

    我把烧剩下的灰烬又装回了信封，走到柜子里把信封收好，回头对兰儿说“犹忆当年一相逢，万世此心与君同。”

    兰儿听了，不由脱口而出“是四爷。”

    我感觉掩住她的嘴，轻声叱道“别说了。”

    兰儿自知失言，便收了口。赶紧帮我梳洗了，扶我上床休息。兰儿明白我此刻需要安静，便不再打扰了。

    四爷差人冒险给我送这样的信，想必事情又有波澜了。果然，第二天我便从小李子口中得知，德妃又再向康熙提起十四的婚事，这次虽未提及我，但众人都知道她的心思了。康熙没有马上答复德妃，只说这事还是要问问太后的意思才能办，终究我是太后身边的人，不能怠慢了。

    从种种迹象看，康熙似乎更想把我指给十三，毕竟十三与四爷好歹也是认真办差的人，虽不能说依附太子，但总算与太子更亲近些，康熙还是没有放弃太子的，所以应该更为他着想才对，况且十四对我的感情也向来表现得更为热烈，宫中可谓也是人尽皆知的。八爷党也不是省油的灯，后宫之中最有份位的惠妃、宜妃和德妃怎么说都是老八、老九和十四的额娘，在太后面前为十四说了不少好话，本来太后对十三也是更为满意，却也被她们说得迷糊了。一时之间，这康熙和太后也拿不下主意来，虽说事事总以清王朝统治为先，这与科尔沁联姻选十三、十四都是皇阿哥，说两党之争也只是桌子下面的事，这表面上他的儿子们都还是兄友弟恭，甚是融洽，所以康熙并不想自己的儿子们因为一个女人起了嫌隙，就考虑得更为周全些。

    这些日子，我也总想着该如何应对，奈何自己的命运早已定调，一下子也没什么万全之策。我既已让十三给四爷带过话，这事我自有打算，但他还是差人送了信，让我更猜不出他是否也有了办法，心里也就更加糊涂了。

    无论我如何不甘愿，太后终究还是趁着午膳时跟我把话说开了。那日她心情极好，在饭桌上也总是浅带笑意，吃着便和我聊了起来。

    她宠溺地说“琬瑜，你到宫中也有些年了。”

    听到这话，我便知道无法逃避，便说“太后，已经六年了。”

    她带着笑意看着我，语含不舍，“哀家看着你从一个小丫头，如今长成姑娘家了，一转眼就到了及箳之年，哀家还真不愿意把你嫁出去。”

    我便顺着她的话，带着淡淡的哀伤说，“太后，琬瑜愿意陪着您，宁愿不嫁。”

    她听了，倒是轻声一笑说，“呵呵，傻丫头，这女子嫁人生子是古来定律，哀家又怎忍心误你终生。”

    我一下子急了，放下碗筷，眼里也挂着泪意，乞求说“太后，琬瑜是真的不想嫁。自琬瑜成了孤儿，便是太后一直陪在琬瑜身边，教养琬瑜长大，如今琬瑜年纪还小，希望能承欢太后膝下，即便终生不嫁为太后尽孝，琬瑜也愿意。”

    太后见了，也当我只是一片孝心，心里就更是高兴和宠溺了，柔声说“丫头，当初觉得这科尔沁和皇家联姻本事常事，便把你留在了哀家身边，如今哀家是真舍不得把你嫁远了，当哀家的孙媳妇好歹还留在北京城里，入宫来陪哀家也容易，何况当了哀家的孙媳妇，为皇家开枝散叶那才更是对哀家尽孝啊。”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一时语塞。

    她又继续说“这皇阿哥里，就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与你年纪相仿，皇上也是有意把你指给其中之一，哀家知道你与他们平日里相处的也很好，但是哀家还是不能委屈了你，你喜欢哪个多些呢？”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低着头，不吭声。

    太后却权当我是害羞了，便说“呵呵，看哀家这老太婆，你怎么能一下子说出来呢，你想想，过几日偷偷跟哀家说。”

    这午膳吃得有些闷了，太后想我有女儿家心事，也没有留我，吃完便休息去了。

    回到院子里，我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蓝色锦盒，静静地看着四爷每年给我送来的礼物，除了第一年送的怀表，其他都是玉制的簪子、坠子、镯子、耳坠子、指环一应俱全，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其实他一直把我摆在心上，因为这些皇阿哥里只有他琢磨过我的名字，琬是美玉瑜也是美玉。

    我把这些轻轻抚在手中，玉的凉意传到手上，再传到心里，即使飞跃三百年，我与他依然只是有缘无分，哀叹这短暂情缘，我虽不会如黛玉葬花，但这心必须埋葬了。或许四爷心里真的已经有了计较，但我却不能让他为我冒险，他是大清未来的皇帝，而我只是历史中的一颗微尘，绝对不可以成为妨碍他完成大业的障碍，更不能成为历史的罪人。

    于是，我暗暗下了决心，这一次就让我一个人来面对吧，不要牵扯四爷和十三爷了，他们帮我已经够多了。

    过了没几日，康熙趁着到慈宁宫请安的日子召见我，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心中有了决定，便坦然多了。

    康熙心情是好的，就连说话也是带着轻声笑语，“琬丫头，太后说已经和你说过了。你说说你倒是属意哪个阿哥，朕遂了你心愿便是。”

    或许，我真的应该庆幸自己竟然有选择白马王子的机会，多少人连被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而我却有二选一的荣宠，可惜他们都不是我心中所爱。

    我定了定心神，跪在地上说“回皇上，琬瑜不想嫁。”

    一听这话，康熙倒是一愣神，脸色也紧了些。倒是太后还是带着笑意，戏谑的对康熙说“皇帝有所不知，这丫头害羞着呢，前一回还哭着说要终身陪着我这老骨头，要尽孝，也难得她一片心意了。”

    听了太后这话，康熙脸上才是一松，便说“这可不行，女儿家终究还是要有个归宿的。这当了朕的儿媳妇，也是尽孝啊。”

    我自知没办法轻易让他们答应，便大胆说“回皇上，琬瑜想在回答之前讨个赏可以吗？”

    “哦？”康熙果然忘了当初答应过要赏我的，我自个儿都差点忘了，这几天一直在想着对策，猜忽然想起了这事。

    我便说“在德州的时候，皇上不是说要赏赐琬瑜吗？”

    “呵呵，对对，朕居然给忘了。好，你说，朕说了绝不吝啬。”康熙笑着说，今天的心情很是不错。

    “皇上，琬瑜想皇上赐我出宫，暂不指婚。”我已下定了决心，此话说得一点也不含糊，一字一字清晰有力。

    此话一出，康熙和太后脸色都一下子变了。

    “丫头，话不能乱说。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是一等一的人才，难道还配不上你？”太后微怒说。

    我也不害怕，回答说“皇上、太后，琬瑜并无此意。只是琬瑜觉得年纪尚小，而且琬瑜向来喜欢看游记，一直希望能走遍大江南北，一旦嫁作他人妇，便终生在墙内望天空了，所以琬瑜不想太早成婚，望皇上、太后成全。”

    康熙一抓起茶杯往我身上砸去，怒说“枉太后与朕如此疼爱你，居然如此不懂感恩。朕就成全你，看你如何游历、如何自生自灭！”

    太后也是心痛我，连忙说“皇上，让哀家再与这丫头说说，她年纪还小，或许只是害怕。”

    “皇额娘，这既是朕答应给她的赏赐，便无戏言。”

    我听了，赶紧磕头谢恩。

    见我这么急不可待的谢恩，康熙更是恼怒，厉声道“打她二十个板子，打醒这个没心没肺的，枉费了朕和太后的多年痛爱。”

    说完康熙拂袖而去，太后欲说些什么，却也没有机会。太后转过头看着我，愤怒、伤心和失望复杂地浮现在眼里，也不说话便转身离去。

    我本是他们经营了多年的政治筹码，康熙、太后还有科尔沁都因为我的存在而放下心结：虽然科尔沁王爷当众承认了我的身份，但我的阿玛已死，将来的科尔沁王爷必定是他人，康熙不会担心将来个别皇阿哥有外族直接支援；因为我在宫中教养，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媳妇，科尔沁的荣宠似乎并未减少，也保证了在蒙古各族的地位。如今，我坚定地放弃了皇家媳妇的身份，还是利用了康熙的一个承诺，康熙当然怒不可歇；太后则是痛心和失望，一个她悉心教养了六年的孩子，竟然弃家族利益于不顾，简直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被几个小太监带着去领罚，这打格格在宫中也是头一回，几个掌罚太监是打重了不是打轻了不敢，磨磨蹭蹭了好久才开始动板子。我挨了刚开始那几板子，最终痛得没了意识，昏了过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