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筱涵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这一日春光大好，倾城正立在廊下看新入宫的掖庭待诏们学习规矩，豆蔻如花的年纪，在暮春时节的骄阳下一丝不苟，鼻尖沁出细碎的汗珠。而她们都有可能成为慕容长安的妃子！

    “倾城姑娘，筱涵姑姑请你过去！”筱涵身边的兰惜过来告诉倾城。

    倾城一愣，远处的筱涵正坐在树荫下的一张逍遥椅上，灵犀在一旁扑着画扇替她纳凉。

    “筱涵姑姑唤奴婢何事？”倾城迅速走到筱涵身前福了福，她在掖庭住了一些时日，领教了筱涵雷厉风行的手段，在这里她就是天，可以轻易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处置任何人。不过筱涵对她还算客气！

    筱涵抬手用丝绢压了压鼻翼上的粉，对于倾城连眉毛也没抬一下，只是一味地看着台阶下的数百名掖庭待诏，她们都是从各国选送入宫的良家女子，将来有极大的可能一跃成为皇帝的妃嫔，此刻却被筱涵勒令着跪蒲团上，将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学习稽首礼。

    日头越升越高，倾城侍立在筱涵身侧，背心沁出汗，濡湿了贴身的衣衫，铜鼎中中的香已燃尽，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台阶下的女子皆是闺阁女流，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挨不住，一个个瑟瑟发抖。她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啊呀！有人晕倒了！”人群中发出细微的骚动，一名黄衫女子中暑晕倒在地，此刻满头虚汗，脸色苍白可怖，她临近的几个姑娘将她扶在怀中，焦急地掐人中。

    “因为一件小事就大呼小叫，没有丝毫皇家的端庄持重，起身者逐出！”筱涵挑了挑眉毛，即刻就有内侍上前将那几个起身的姑娘架了出去。几个姑娘被吓得花容失色，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敢问筱涵姑姑是什么阶品？”殿下传来悠悠的声音，如同一袭微凉的春风。

    这一声如同冷水泼入热油锅，将所有人镇住，所有视线被殿下一傲然女子吸引！

    她一袭天水碧的衣裙，堕马髻上簪了几朵梨花，除了出色的姿容外，还有一股凌然的气势！

    “大胆！”

    筱涵身后的兰惜上前一步呵斥殿下女子。筱涵扬扬手，屏退了身后的兰惜。

    “六宫执事官居三品！姑娘可是有什么意见？”筱涵倾身移了移。

    “那敢问奴婢此刻是什么阶品？”

    “掖庭待诏无阶无品！”筱涵微微一笑眼中写满了不屑。

    “有朝一日奴婢阶品是否能高过姑姑？”她仿佛没有看到筱涵脸上的不屑一般，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

    “不知！”筱涵接过兰惜递过的茶碗，浮了浮漂浮在水面的几个嫩芽饶有趣味地望着殿下的女子。

    “众姐妹皆是入宫待选的良家子，有朝一日大有可能为妃为嫔，姑姑凭什么对我们加以苛责，姑姑也只是一名女官，即使姑姑奉旨教导各位姐妹规矩，可姑姑的举动实在是罔顾圣恩！”她字字铿锵地指责筱涵，一旁的倾城也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倾城知晓筱涵的身份绝不简单，即使在慕容长安面前也没有丝毫卑亢的神色，可这个女子竟然如此大胆。

    “姑娘的意思是筱涵是一介奴婢，不配教导你们这些未来的主子吗？”筱涵继续慢悠悠地浮着茶，脸上的笑意愈发冷。

    殿下的碧衣女子依旧是一副傲慢的神情，对筱涵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别的待诏一个个缩了脖子噤声不语，生怕连累了自己，因为他们的去留就在筱涵一念间。

    “姑娘好胆识，不过姑娘想若是要想平步青云还得过了筱涵这一关，在掖庭，不管你们出身多么荣耀，也必须听筱涵的，即使你们心有不服也必须忍着，直到爬到筱涵头顶，你们现在有这个本事么？”

    “姑姑息怒！”殿下的众美人齐齐对着筱涵福了福，将头埋得更深，是的，筱涵负责选拔宫嫔，谁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得先飞过筱涵，否则永远都只能是蒿草间的麻雀！

    碧衣女子脸色微微泛白，她立在匍匐的人群中显得十分尴尬，她此刻的确不能与筱涵抗衡！甚至只能凭筱涵欺凌。

    “你叫什么名字？”筱涵吹了吹用杜鹃花染红的葱管似的的指甲，笑吟吟地看着殿下脸色雪白的女子，饶有趣味。

    “董约婥！”她扬了扬下巴，瞬间眉目间满是自信的神采，她是征西将军董傅昀的嫡女，连慕容长安得看她父亲三分颜色，她就不信这筱涵能将她怎样。

    “姑姑，董约婥是征西将军家的千金，荣嫔的姐姐！”兰惜附耳到筱涵身边轻声提醒，这几句话丝毫不落地落入倾城耳中，倾城这才仔细看了看殿下的董约婥，眉目间的确和董婉蓉有几分相似。

    “深宫内院，不容许有丝毫差池，区区礼仪也学不会，将来开罪陛下和两宫太后可不仅是逐出宫这么简单，只有自己身居高位才能将别人踩在脚下！董约婥，你今日失仪，罚你抄写《女训》五十遍！你可服气？”

    董约婥咬紧了唇，脸色苍白，“遵命！”她不得不服气，董约婥福了福退了出去！

    倾城在董约婥回眸的一瞥之中看到了不驯服！

    冷眼看这一切，筱涵连慕容长安也不怕，今日岂会迁就董约婥？

    “你的伤可好了？”

    倾城迟钝了片刻这才觉出筱涵是问的自己。

    “回禀姑姑，奴婢的伤大好了！”

    “嗯！那就任命你做重华殿做掌事，兰惜，你带倾城去！”

    “是！”倾城懵了懵，抬眼看了看筱涵，她正徐徐地品茶，神色淡然。

    重华殿，慕容长安的寝宫！

    （2）

    倾城被兰惜领到了重华殿，午后的重华殿弥漫着龙涎香淡淡的气息，一群宫娥正手执熏炉在仔细地熏香，听到有人进殿急忙放下手中的杂事，安静地并立在一侧，“兰惜姑姑！”

    “这是顾掌事，你们以后要在顾掌事手下好好当差！尽心服侍陛下！”兰惜对众人引介了倾城，重华殿众宫女这才注意到兰惜身后还立了一名红衣女子再次福了福，“见过顾掌事！”

    “夫人？”就在众人抬头的刹那，一名纤弱的宫娥失声地叫出了口。

    倾城将视线移到那宫娥身上，这小宫娥竟然是关雎宫的默儿！兰惜也注意到出言莽撞的默儿，拧起了眉头，正要发怒，却被倾城摁住了手，在挽臂纱的遮掩下倾城将手中的玉镯褪下过到兰惜皓白的手腕上。

    “兰惜姑姑费心了，倾城会好好管教这奴婢！”

    兰惜正要推脱，却被倾城摁住！她手指摩挲在腕间的玉镯上，是上好的翡翠，在衣袖下依然掩不住青翠欲滴的色泽，“那就有劳顾掌事了！兰惜还要回掖庭复命，就此告辞！”兰惜睕了一眼一旁惴惴不安的默儿，转身向外走。

    “兰惜姑姑好走！”倾城微微曲腿，送走了兰惜！

    “先前谁是重华殿的管事？”倾城回转身，身前是六个月白色宫装的宫娥。梳了同样的发髻，相较于别的宫殿的宫娥只是在发髻侧畔多了一朵鹅黄色的绢花。她们是慕容长安大肇天子贴身服侍的婢女，出了名的灵慧乖巧。

    “奴婢絮如在重华殿呆了三年！”一个身姿高挑，脸庞细长的宫娥出了列。温顺地对着倾城福了福。

    “以后倾城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还请絮如姑娘多多指教！”倾城也福了福还礼。

    “不敢！默儿既然和执事相熟你就带执事去配殿安顿吧！”

    默儿应声上前引着倾城去宫娥居住的地方，重华殿的宫娥一律宿在临近正殿后的配殿中，执事姑姑独居一间，另外的近身宫娥两人合住，宫中女官居住的地方布置还算宽敞精致，诺大的厢房中挂了藕荷色的幔子，矮几上摆了两盆晚香玉，一架细绢布的屏风，桐木案上摆了一套紫砂的茶具。

    倾城踱步进去，打量屋中的摆设，默儿早已倒了一杯茶递到倾城手中，倾城结果捧着手中也不喝，只是让茶水散了热气。“默儿，你是怎么到的重华殿？”

    默儿是废妃的侍婢，怎么可能进入重华殿在慕容长安近身当差！

    “是张总管收默儿做义女，将默儿安排到了重华殿当差！”

    “哦？是吗？”倾城倏忽转身灼灼地盯着默儿，仿佛要将她看透，默儿低了头，躲过倾城的视线，她的脖子根渐渐红了。

    “呵！默儿你不必紧张，我也是随口问问，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倾城握住默儿的手，温和地笑了笑。

    “是！夫人！“默儿有些欲言又止地福了福，转身离开。

    “以后别叫夫人了！”倾城在默儿背后有些懒洋洋地说道。

    默儿顿了顿，答了一个是，安静地出了倾城居住的西偏殿细致地扣上了门。她刚刚转入重华殿内室，迎面碰到正在焚香的絮如。

    “絮如姐姐，我将顾执事送到了配殿！”默儿一边说一边接过絮如托盘中中的香料细致地配比了放到熏炉中。

    “顾执事好容貌，我在宫中这些年竟然没有见过哪位娘娘有顾执事这番姿容！”絮如望了一会穹顶的水晶吊灯，微微感慨道。

    默儿放香料的动作顿了顿，喉头哽了哽，“顾执事就是默儿之前的主子！”

    絮如先是一愣，遂即释然地笑了笑！

    掖庭，筱涵正借着透进殿的光将一枚碧翠的镯子放在眼前，这镯子碧莹莹，如同一汪湖水。兰惜正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眼中尽是忐忑。

    “倒是好货色，也难怪你会起了贪念！”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一旁的兰惜脸愈发地白了。

    “姑姑，奴婢！奴婢！“兰惜一边呐呐地想要解释，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她背着筱涵私受贿赂，按照筱涵的性子，结果可想而知。

    筱涵手一松，她手中那一枚玉镯铿地掉到黑亮如玉的地板上，跌成了三段，兰惜看了一眼地上的玉镯，如同铁锤重重地打在心上重重一震，“姑姑饶命！”兰惜膝弯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筱涵伸出手来扶住。

    “也怪我，这么多年让你受了委屈，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你若是喜欢我给你便是！我不怪你！”筱涵一边将兰惜扶起，一边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套到筱涵手腕上，筱涵更是忐忑了，冰凉的镯子贴着肌肤，像是被火灼烧一般。

    “公……”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筱涵伸出手指竖起在唇边，筱涵对她如此宽容，她的眼眶湿润了。

    “兰惜你喜欢什么我都能给你，但我要你忠心，这样的事若再发生……”筱涵虚虚地瞟了一眼地上的玉镯。将才还温和的面容变得冷冽。

    “奴婢再也不敢了！”兰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知道，如果有下次，这地上的玉镯就是她的下场。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