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将军，有个少年求见！”

    当时帐篷里的姒文命觉得光线暗淡，龟壳上的地图又格外秀珍，他正准备走出帐篷，一个小兵就来了。

    “求见？我去看看。”姒文命为了攻打三苗，对整个夏征兵，所以每当有来投靠的新兵，他都会亲自接见，礼贤下士。

    来的少年有一对剑眉，那双眼睛却像是能滴出露水一般，湿淋淋的，一看就是女人的眼睛。

    姒文命哈哈笑起来：“你这么文弱的孩子也要来打仗？”

    “您的儿子怎么会是懦夫？人不可貌相啊。”少年巧笑，却带着一丝风流婉转。

    “你……”姒文命心中一惊，但连忙恢复平静，低下头说道，“我没有儿子。”

    “是吗？您还在为曾经把我摔在地上而内疚啊。”少年呵呵地笑起来。

    姒文命皱了皱眉头，屏退了两旁的侍从，把少年拉进了帐篷。

    “你是妫？”姒文命问道。

    少年点头，脸颊上是娇媚地笑，他若是个女子，一定是倾城倾国了，只不过，他是个男孩子，这样有些……其实阴柔的美人还是很受欢迎，但阴柔和娇媚只会注定美人被男人玩弄的命运，无论那美人是男是女。

    姒文命不敢看妫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阿蔓，只不过比阿蔓多了一丝娇媚。

    “你来这儿做什么？”姒文命冷冰冰地问道。

    “来帮你打仗啊~父亲大人真觉得自己手下的人可以对抗会巫术的三苗人吗？”

    “这不用你担心，你究竟想做什么。”

    “当然是帮父亲大人了~”妫瞟了一眼充满狐疑地姒文命，说道，“这可不是我孝顺，虽说当年的事没让我恨你，但我对你也没什么感情，要不是娘亲哭着求我来帮你，你觉得我不会来吗？”

    “阿蔓……”不知为何，说起阿蔓，姒文命的心忽然柔软了，但这柔软只是一瞬，短的让他自己都难以察觉。

    “怎么样，父亲要不要留我下来？给我安排任何职位都无所谓……”

    “少将吧，”姒文命那张冰冷得像铁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他拍了拍妫的肩膀，“既然你为我而来，那我们就好好做一对父子，过去的一切就把它放下！”

    妫诧异，他从姒文命的眼睛里看见的是诚恳，没有一丝奸诈或者是怀疑了，妫不知道姒文命是真的爽快地不计较从前，还是在使诈。

    妫永远不会是政客，他永远搞不懂政客的那一套。

    “妫。”

    “嗯？”

    “你的名字太文弱了，我给你改一改，”姒文命想了想，“我是在启程的时候见到你的，就叫你‘启’吧。”

    “谢谢父亲。”妫高高兴兴地领了这个名字。

    “来人啊，”姒文命喊了一声，帐篷外边就进来两个人，姒文命大声喝道，“昭告全军，欢迎我儿姒启！”

    妫最开始还在担心姒文命会不会把他赶出去，默默地想出了N个对策，结果姒文命答应得这么爽快，让他难以适应。当姒文命将一套崭新的盔甲披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去三苗的路程并不算长，行军不过数日就即将接近了，妫暗地里也发现姒文命也找了不少巫师，就连皇室的巫医也来了，妫猜测那些巫医可不只是来为受伤的战士治疗或者是为濒死的人招魂，更多的，他们是用巫术来对付三苗那些所谓御龙师的后代吧。

    “奇怪，怎么会凭空多了一条河？”马上的妫听到了姒文命的喃喃自语，他往前看去，发现眼前有一条宽广的河，在这一头只能依稀看见河的那一岸，只是大河上蒙了一层水雾，还有淡淡的一种香气。

    直觉告诉妫这香气很邪门，他正准备下马，姒文命制止了他，而是回过头喊了一个小兵的名字，让那小兵和他一起去看看。

    妫有些纳闷，觉得姒文命的记忆力还真是好，不过是普通的小卒，他竟然记得别人的名字，是巧合还是姒文命有意为之，而且为什么他不让自己下马去查探，而是自己带着一个普通的士兵去？

    妫觉得一想这些事情就会头大，姒文命虽然是他的父亲，可是他真无法猜测出这个人的心思，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一起生活过，姒文命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个陌生人。

    “启儿，你下来。”姒文命这时候忽然喊了他一声。

    妫还没有适应启这个名字，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妫刚刚下马，就听见哗哗水声，水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花也开始飞速旋转，细密的水珠如同一只只疯狂的精灵，扑向岸边的人，被水花溅到的人都感觉到皮肤上一阵灼痛，然后被溅到的地方就出现一道伤痕，和被火烫到的伤痕一样。

    岸边的人纷纷推开，将武器举在面前，看着从漩涡里逐渐升高的水柱，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妫一个人傻愣着不动，他看着水珠溅到他的衣服上，衣服上边立刻就是一个洞，他又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手上的皮肤依然细腻，即便是沾上水珠，也没有受到伤害。

    “启儿，后退！”

    “启儿，后退啊！”

    姒文命在后边喊了好几声，那些士卒也开始喊着他们的少将，可是妫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用手捧了一汪水，而那盘旋的水柱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水柱也愈来愈粗，妫却依旧淡定，盯着手中的那汪水。

    后边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妫会出什么事，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拉他回来。

    这时，忽然听到“碰”得一声，有东西从水柱里飞出，也就在同一瞬，姒文命飞快上前，一把拽住妫的手臂，飞速向后退。

    这时又响起了一声咆哮，只见一只白龙在水中盘旋飞舞，银色的鳞片散发圣洁而威严的光芒，洁白的腹微微透露出一丝粉色，那双火红的眼睛就好像能喷出一轮太阳，晒干所有行军之人的希望，震慑所有行军之人的心灵。

    “天！”军队里时不时有人发出赞叹，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生物，却又忌惮这生物会对他们不利。

    那白龙在河里翻滚盘旋，一会儿沉入水里，只露出精致灵活的尾，一会儿又飞快浮出水面，飞速游行，它全然不顾那些行军人的目光和谈论，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河里畅游。

    姒文命也愣了，他这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神兽，但他还是不露出自己的慌张，果断号令全军后退，那些吓破胆的士兵听到命令，都飞快地后退。

    除了妫。

    他还站在那里。

    “启儿，你干什么？快后退！”姒文命大声喊着。

    妫才缓缓回过头，发现就在姒文命身后站着一个微笑的步兵，黑发如墨，皮肤如白瓷，即便穿着普通的士兵服，手上握着粗糙的刀子和一打就变形的盾牌，他还是透露一股震人的英气，目光犀利得足以当做武器。

    他仿佛也一点也不害怕，正看着白龙，眼里是赞赏的目光。

    妫觉得这样的深情态度实在奇怪，甚至说有些诡异。

    可来不及多想，姒文命已经再次拉着他，拖住他走了，而那步兵巧妙一闪，又躲在了姒文命的身后，还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以致姒文命都没有发现他，妫回头，对那步兵妩媚一笑，这个笑容对于那步兵来说似乎比白龙力度还强，那步兵看呆了。

    因为那凭空出现的河流和白龙，姒文命的军队只有停下来，不久之后，军队里出现了谣言，说是三苗的御龙师真的存在，他们召唤出了龙，召唤出了那条河，拦住的夏的军队。

    “一派胡言！”研究地图的姒文命眉头紧锁，他仔仔细细看着图中标明的河流，认认真真确定了很多次，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不该凭空出现这么一条河的。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醴源和彧彦，那两个人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曾在他面前，踩着水面过了河。

    “我是三苗未来的御龙师。”

    这句话仿佛还震动着他的耳膜，他想起了那个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自信的模样，狭长的眼睛里是用不完的精力。

    有短短一瞬，姒文命深深感觉到了战争的残忍，他仿佛已经预见了三苗打斗的场面，看见了血泊里的尸体，横的，竖的，有三苗人，有夏人，他似乎嗅到了血腥味，手扫过身上的铠甲，感觉到了黏黏的血浆。

    妫这时候正想去姒文命那里看看，却在帐篷外边看见了白天的那个步兵，只见他轻轻靠在帐篷上，透着帐篷上的布往里边看。

    不过，就算是偷窥都显得那么有风度，妫不得不赞叹这步兵的非凡气质。

    妫蹑手蹑脚走到他后边，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步兵很淡定地转过来看他，然后是一直看他，面无表情。

    妫觉得太不自在了，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透出愠怒，脸蛋也粉扑扑的，可那对野性的眉毛还是让他显出了一点威风。

    步兵见他这样，笑了一下，就走到一边去了，妫也懒得追，准备进帐篷的时候，却不自觉地回过头，去看那个步兵，发现他还没有走远，背影自由一番静默的吸引力，妫忽然就改变了主意，他不去找姒文命了，而是跟踪那个步兵。

    妫一直跟到了白日撤军的那条河边，河水的湿气就好像要欺负他似的，妫忍不住咳了两声。

    不好，这下子暴露了。

    妫有点沮丧。

    “瞧你那样，”步兵转过身，很轻松地笑，“怎么像个女人似的？”

    “你你你你才像女人呢！”妫生气地撅着嘴，微微偏过脸，高高的鼻子添了一点冷酷，可表情又是如此可爱，让步兵十分好奇。

    “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了吧？”步兵继续打趣他。

    “才不是!”

    “那你脱了，让我检查一下。”

    “你！”妫气得伸出手指指着眼前的男子，“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好了好了，少将大人，我只是开玩笑，”步兵礼貌地伸出一只手，“我是白修竹。”

    “我叫做……”妫字差点脱口而出，但妫还在为白修竹说他像女人生气，所以他打算说自己那个霸气的名字。

    “我知道你叫做妫，启是姒文命大人给你取的。”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妫这下子气得跺脚。

    白修竹觉得好玩极了，也不再回话，从衣服里掏出一根翠绿的笛子，放在嘴边，吹起了一曲悠扬的曲子。

    那晚漫天繁星，水声阵阵，和着琴声，交织成了妫日后常常想起的场景。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