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麒麟的心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来来来，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妫娇媚地笑，沐浴完毕的他心情无比好，他端上来一盘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肉片，散发淡淡的幽香和血的味道。

    “这什么啊，哥哥。”彧彦好奇地探过头去看，嗅了嗅，说道，“哥哥，你没把它洗干净吧，我怎么闻到了血的味道？”

    醴源还是阴着个脸，她冷冰冰问了句：“这是什么动物的心脏？”

    “麒麟的。”妫很淡定的回答。

    “哥哥你对同类下手！看不出你这么残忍……”

    “我才没有，这是我的心脏啊。”妫依然很淡定，笑得还很灿烂。

    “麒麟的心脏……”醴源呆呆看着那盘肉，脸再次一黑，她立刻站起来，拉着彧彦，“我们走。”

    “为……为啥……”彧彦傻呆呆的，他就立在那里不动。

    醴源懒得解释，她觉得从第一次跟着妫，到他家里来吃饭就是错误，这个人不男不女还把自己的心脏拿来给别人吃……

    不过，醴源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她有点好奇，问妫：“你心脏被掏出来了，怎么还没死？”

    “这个呀，慢慢解释……”妫打了个呵欠，媚态尽显。

    醴源看不下去，果断继续拉着彧彦往门外走，而且这次相当用力，彧彦听到自己衣服上的布料被扯坏的声音。

    “姐姐你慢点，别急嘛，我又不是不会走路！”彧彦大喊，他的腿在地上扫着，脖子被衣服勒住，很是难受。

    醴源就立刻停下来了。

    因为惯性，彧彦悲催地摔在地上。

    “那你赶快走啊。”醴源头也不回，好像没有听到彧彦摔在地上的声音似的。

    “姐姐，为什么不接受妫哥哥的好意呢？”

    “好意？”醴源转过头，看见妫斜躺在长椅上，眼睛半眯着，津津有味地吃起桌上的其他菜，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好像能滴出圆润的珍珠。

    “是啊，麒麟心脏是好多人求之不得的呢。”

    醴源一时间觉得妫真的很美丽，也不知为何，就开始情不自禁地欣赏起妫的美丽来，他纤长的手指就像刚被剥开的嫩竹笋，略厚的嘴唇又带有一丝伤感气息，可是他却用这样的唇笑出了自由的妩媚。

    “妫哥哥是想起今早上我们说的任务时间历时时间特别长的事情，所以把心脏给我们啊，麒麟心脏可以让人长生的。”

    醴源依稀感觉自己听到了长生两个字，这才恍然想起，小时候在龟壳上边看到过关于神兽的传说。

    麒麟和白龙一类的神兽，心脏都可以让人和它们一样拥有永生，所以很多人想尽办法杀死神兽，取得心脏，但很少有人知道，神兽的新陈代谢很奇怪，连心脏都会更新，至于这个周期……还无从得知。

    醴源一直当这是哪个无聊的祖先瞎编的呢，毕竟能遇上神兽就不容易了，就算遇上，大概从他们人的外形也猜不出他们真实得身份。

    “这……这是你新陈代谢换下来的旧心脏……”醴源稳了稳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充满欲望的眼神太过于明显。

    长生，长生可是她从小期盼的，只不过从未想过真的能长生。

    “别高兴太早哟，”妫用筷子点着那盘麒麟心，说道，“这种换下来的旧心脏只能延长两百年的寿命，真的永生……还是要把活生生的麒麟杀掉，取出崭新的心才行。”

    妫说的极为轻松，眼角扬着，好像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醴源拈了一块心脏的切片，尝了尝，味道竟然带点甜味，咬起来……

    “感觉怎样？”妫充满好奇地问。

    “感觉和鸡的心脏差不多，”彧彦回答道，好像还挺喜欢的，连拈了好几块，说道，“不过味道是甜的。”

    “鸡的心脏……”妫感觉真伤心，又开始夸张地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眉头紧锁。

    “好啦，妫哥哥，你别装了。”彧彦白了他一眼。

    之后，每天的日子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醴源和彧彦暗地里帮助姒文命治水，每天都到妫那里去蹭饭，妫这个人虽然怪了点，但人其实不错。

    这样的日子绵延了十三年。

    这十三年，姒文命从来没有回家，尽管有时候家就在他眼前，他也不会进门。

    阿蔓似乎也知道他的心思，在他经过家门的时候，也从来不露脸。

    这十三年，似乎每个人的生活都很平静，虽然不是尽如人意，虽然每个人好像都守着一丝带着绝望的希望，但日子安静得就像一条溪水，就算有波澜，也不至于水漫金山。

    姒文命治水成功，舜自然是狠狠表扬了他，赐给他自己的佩剑，还有国内最精锐的部队。

    姒文命成了将军。接受了新的命令，攻克三苗。

    “呵，”接受命令的一刻，姒文命的嘴边浮现一丝微笑，兴奋而又无奈，他在心中小声呢喃着，嘴上也不知不觉轻声说了出来，“让那三苗丫头说中了……”

    “不过，”姒文命将剑从剑鞘里抽出来，青铜制成的剑散发着幽幽凉光，姒文命嗅到了肃杀的气氛，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残忍，“醴源丫头，你又有没有想过，我要攻打的是你的故乡，屠杀的是你的族人呢？”

    “碰”的一声，姒文命将剑飞快地打入剑鞘，然后迅速地向舜帝行礼，谦恭而又刚硬。

    “姒文命定不辜负舜帝的期望！”他果断洪亮地说道，话语掷地有声，满朝文武都用目光向他行礼。

    姒文命转身离开大殿的时候，却隐隐感觉有黑色的影子在后边吞噬着光芒，他身上的灿烂也渐渐被他咬尽。

    然后天仿佛也被吞噬了似的，四周一片漆黑，隐隐的，姒文命听到了狼的咆哮，那咆哮就像是悲悯，又像是诅咒，它悲悯人类的渺小，诅咒这片大地的肮脏。

    姒文命晃了晃脑袋，走路也有些不稳了，他以为自己盲了，什么都看不见。

    “还好吧？”一个人忽然扶住了他。

    姒文命听出了这声音，他确信，来的人是阿蔓，这温柔的声音，和煦的语调，是阿蔓，错不了。

    “哈哈哈。”姒文命忽然笑起来，眼前的景色也渐渐清晰，阿蔓那张脸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眼前。

    吊梢眉，低垂的眼，微微下垂的嘴角，尖尖的下巴，瘦瘦的脖子，依旧年轻的面庞，却是一副凄苦模样。

    纵然姒文命畏惧这个女子，但看她这幅模样，他还是有些心疼。

    “阿蔓……”姒文命稳了稳情绪，轻轻搂住他的妻子，“你怎么来皇宫的？”

    “听说你回来了，我想来看看。”阿蔓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用手帕轻轻抚着姒文命的额头。

    姒文命觉得自己额头上干干的，并没有汗，不明白阿蔓这是做什么，但他看见阿蔓的眼泪汪汪的，水淋淋，仿佛能跃出两条鱼。

    阿蔓的眼神有些飘渺，她忽然放下了手，开始嘤嘤哭泣，姒文命纳罕，象征性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阿蔓哭。

    曾经，他把婴儿摔在地上的时候，她没有哭，他发狂骂她是妖怪的时候，她没有哭，他狂暴地把她推到墙上打她的时候，她没有哭。

    可这一次，她却哭了。

    “没怎么，”阿蔓破涕为笑，她擦干眼泪，笑着看她的丈夫，轻轻靠近他，说道，“我只是高兴，高兴你回来了。”

    姒文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是感动还是内疚，总之，因为忌惮，她任何善意的情绪都让他痛苦。

    他捏住了阿蔓的手，紧紧捏了几下，方说道：“我们回家吧。”

    回家之后，阿蔓帮他沐浴，帮他换衣，还做了一桌子好菜，姒文命感觉此时的自己无力地像个孩子，还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只是看着阿蔓的那张脸，他的心就开始痛。姒文命拿出一面镜子，看镜中的自己，头发上竟然已经出现白丝了，他多年治水，皮肤常在太阳下暴晒，也黑黝黝的，还很粗糙，那双手，更是粗糙不堪了，不仅留着儿时练剑炼出的茧，还有治水的时候留下的伤口……好多都成了旧伤，变成一道疤。

    “妫儿前几日来看我了，”阿蔓笑盈盈的，话也变得特别多，“妫儿这些年交了两个朋友，他常常做饭给那两个人吃呢。”

    姒文命不吭声，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我们哪天也让妫儿回家吃饭吧，这孩子总怕见到你，我好好劝劝他，他肯定会答应的……”阿蔓继续说道。

    姒文命还是不吭声，阿蔓就像在自言自语。

    “妫儿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如今也是将军了，你儿子的婚事也草率不得……”

    “你够了！”姒文命粗暴地打断他，“别说什么妫儿妫儿的，那孩子已经死了！”

    “妫儿没有死……妫儿没有死……”阿蔓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慢悠悠走出去了。

    姒文命无奈地瘫坐在椅子上。

    那一年，婴儿被那么一摔，竟然就没有气息，没有动静了。

    阿蔓却当做孩子还活着一样，天天抱着孩子，嘴里不停地喊着“妫儿妫儿”的。

    后来姒文命忍无可忍，趁阿蔓睡着的空当，将婴儿抱走，偷偷扔进了河水里。

    但，后来每当想起此事，姒文命都有些后怕，因为在他前往河畔的途中，他好像听到孩子喊了一声“爹”，但是当他看向婴儿的时候，看见婴儿眼睛紧闭，他将手放在婴儿鼻子前，发现没有鼻息。他这才放心，想必刚才那声“爹”是自己紧张的幻觉。

    他本以为阿蔓会更加发疯地找她的死婴，说不定她会疯颠颠跑出去，然后一去不回。可惜阿蔓出奇平静，她只是说：“妫儿调皮，跑出去玩了。”

    从那之后，阿蔓时不时会提到妫儿，好像那个孩子真的存在一样。

    姒文命不想去回忆那些可怕的过往，他打算明日出兵，再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他会疯的。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