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所谓伊人溯洄地（下）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主子，您那样做会不会刺激到宁德公主啊？”小仲在一旁不无担心的说道：“万一她对婉儿姑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办？”

    柴玉接过小仲手上的外衣披上，闲闲的瞥了他一眼，哼道：“你们是做什么吃的？！婉儿要是有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是！”

    转眼，小仲的脸上又堆出了笑容，他笑嘻嘻的摸着自己的脖子，“那个……若是脑袋都没了还怎么来见您哪？！真要是看到一个没头的尸体提着自己的脑袋来找您，您没准还得被吓着！”

    “就你贫是吧！”柴玉淡淡的瞄了小仲一眼，有时候真恨不得把他的舌头打个结！

    其实，宁德公主会对婉儿做些什么确在他的预料之内，倘若不做，那才叫奇怪。柴玉漆黑的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云雾，轻声道：“记住，保护好婉儿。”他绝不会让她出事的！哪怕是一分一毫！

    “属下遵命！”但……小仲还有些疑惑，问道：“请主子明示，是否现身？”

    现身……明暗护卫以及隶属其掌管的黑风骑，在这个世上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存在！柴玉的手指轻轻的揉捏着自己的眉宇，漆黑的眼神闪烁不定，他在犹豫不决，他在取舍，在重要的事情之间开始掂量……随后垂下眼帘，轻声道：“确保她生命无虞即可，有什么事情通知我！”现在，还不是他们现身的时候。

    “是！”

    “对了，”柴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父王那边怎么说？”

    小仲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说：“柴总管今早得到王爷的消息，说是王爷被太后与八王爷拖住了，估计暂时没有办法脱身。”

    “拖？”柴玉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笑痕，冷声道：“竟然用‘拖’这个字眼……他们又为什么要拖住父王？”

    “这不是明摆着呢吗！这事儿肯定和慕容居的那位脱不了关系，举国上下都知道那位姑奶奶做梦都想嫁给您！”小仲润了润喉咙，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奴才能问您一句么？您究竟是怎么招惹上宁德公主的啊？！”

    “不知道。”柴玉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那种女人他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招惹她？！她会想嫁给他连他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估计他准是遇见鬼了才会让那种女人给缠住！其实，要真的讲起来他与她见面顶多也不会超过十次，他怎么就不记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邂逅会让她爱上他呢？

    显然，柴玉并不知道他的脸究竟有多么祸国殃民，足以让人第一眼便坠入深渊不可自拔的美丽，他却不自知！他更不知道他那轻描淡写般的一句话，竟会让一个女孩深深的镌刻进骨髓以致改变一生……

    “主子啊~~~”小仲圆眼睛乌溜溜的转个不停，仰着一张小脸蹭过来，嘻嘻笑道：“其实奴才觉得那位宁德公主也不错啊！”

    “是吗？”柴玉青眉一抬，不甚在意的问道：“她哪里不错了？”

    “人长得漂亮！”

    “漂亮……”柴玉哼声笑道：“那和冷姑娘比呢？”长得漂亮又如何？他从不在意多余的人，就算她是仙女也不关他的事。

    好吧，与冷姑娘相比是差那么一小截……小仲讪讪的说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主子您不会只注重外表那么肤浅。”其实，话又说回来，婉儿姑娘长得也挺漂亮的，气质又那么出众，即便和冷月兮站在一起也未必会逊色。“但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柴玉摆摆手打断小仲的话，旋即踱步走至窗前，那浓郁的青紫色霎时间冲进他的眼底，心肺俱凉，姹紫与嫣红，又能繁几时？柴玉轻轻地垂下眼帘，长翘如林的睫羽遮住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凌厉，他一直认为为达目的是可以不折手段的，哪怕卑劣哪怕狠毒哪怕利用女人！如若是在以前，即便是再龌龊再卑鄙的事情，他想他也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的去做！但，那是以前，那是在不曾遇见婉儿的以前！现在……柴玉疲惫的闭上双眼，脑海里闪过慕容婉儿清丽的容颜，那眉眼、那笑靥、那如暖阳一般滋润人心的温柔，他挫败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现在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他显然已经无法回到从前，更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不顾一切！

    他真的不一样了，因为遇见了她。

    她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他那灰暗而肮脏的世界，让他终于可以像一个人一样的活着，不是行尸走肉，而是人，真正的人！是她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那种活生生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上瘾，恐怕他这辈子都戒不掉了！

    柴玉明白，慕容婉儿之于他，根本就是毒药！会毁了他一生却又让他无法戒掉的毒药！

    “你觉得倘若男人的事业是踩着一个女人的肩膀建立起来的话，会有意义吗？”话一出口，柴玉登时顿住，瞬间感觉手脚冰冷！他为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吃惊！他……莫非真的变善良了？

    变善良……

    应该没有可能吧！柴玉的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苦笑，他这辈子都不会与“善良”有什么瓜葛！不过，倘若他真变得善良一点，或许这世间会少很多人受罪吧！漆黑的瞳仁渐渐侵染上一层雾气，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自从遇见她之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正轨……

    “小仲……”柴玉的目光里隐隐生出一丝的不确定，他语气里带着明显试探的意味，轻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将所有的计划都搁浅……会怎样？”

    小仲浓眉一挑，撇了撇嘴，道：“估计山东那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这边也不好对付，那帮老爷子眼瞅瞅的巴望了这么多年，轻易不会收手……”

    柴玉嘴角衔着一抹浅笑，不再言语。是啊，耗费了那么多时间与精力，连他自己都舍不得放手，又何况他们呢？一缕凉风拂过，沁凉浸入肌肤之中沿着蜿蜒的血脉一直凉到心底，莫非他真的没有退路了？！

    “主子，”空气中忽然传来清冷的女声，“青州镇海军都指挥使杨赞天求见。”

    “不见！”柴玉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划破漆黑的凛冽，语气中分明添了一分逼人的寒意，道：“他是想死了吗？”居然敢来找他！这些年来他精心的部署了每一步，且所有的事情都不曾亲自过问，更是将所有的线全部牵出了王府之外，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即便赵祯有所察觉也查不到王府更查不到他的身上！

    “等一下！”柴玉淡淡的问道：“何事？”他知道杨赞天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倘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断不会如此贸贸然的求见于他！

    清冷的嗓音恭敬的答道：“金矿坍塌死伤一十八人，重伤二十七人。”

    果然！

    柴玉的嘴角轻挑起一抹弧度，冷声道：“那他着实是该死了……京都有什么动静没有？”

    “明面上还没有，因为我们的人把去京城告御状的那几个村民给拦下了。”

    “告御状？”檀眉微皱，柴玉疑惑的问道：“这种伤亡意外对其家属重金抚恤就是了，怎会生出此种事端？嫌钱少？若是嫌钱少，多给便是了。”

    莫不是起风了？柴玉紧了紧身上的单衣，忽然就觉得心上一阵阵的发凉，索性便关了轩窗踱步进了内室。

    一个身影闪现，就见一袭黑衣的少女单膝跪地，恭敬的答道：“恐不为此事。”

    “何事？”柴玉轻呷一口热茶，眼中的漆黑蒙上了一层霜。

    “意欲求开封府尹包大人解人口失踪之谜。”

    “失踪？”柴玉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淡金色的茶水悄悄地荡起一丝涟漪。他低垂下眼帘，浓密的睫羽投下斑驳碎影，遮住了那双眼中的幽暗，“意思就是那些矿工并非重金招纳的了喽？！”人口失踪？！哪怕是事后灭口也不能在这档口挑出这么大的事端来！他究竟养了一帮什么废物？就知道给他惹事！“混账东西！”

    空气瞬间凝滞，压抑的让人喘不过起来。

    柴玉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唇边衔着一抹冷笑，哼声道：“很好！好个杨赞天！居然还敢来见我！”漆黑的眼中隐隐现出一丝暴戾，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道：“这事儿恐怕是压不下来了，告诉杨赞天他吞了多少银子可以不吐出来，但必须把尾巴给我收拾干净！”

    “是！”少女应声闪去身影。

    “主子，”小仲侍立在侧，脸上的表情异常的严肃，问道：“难道这金矿真要弃了？”

    “非弃不可。”柴玉双眼微眯，妖娆的容颜之上隐隐现出一派肃杀之气，这件事瞒不了宋廷多久，或许赵祯已有所察觉亦未可知，如若这事真与包大人扯上关系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幽深的眸子里渐渐晕开如水墨一般的黑，柴玉冷声道：“把所有的线索全部都在杨赞天那里掐断，确保他们不会查到王府。你去告诉杨赞天，”柴玉淡淡的吩咐道，“他的家人我会妥善安排，让他自己看着办。”

    小仲恭敬的应道：“属下明白。”

    柴玉坐在憧憧光影里，一身的落寞。他干的这些事，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婉儿知道！她那般的善良，倘若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定会厌恶他的吧，她那厌弃的目光，他怕他会承受不住……

    “我有些累了……”那种疲倦是从脊髓里透出来的，几乎要渗进他的灵魂里，让他的心乏得紧。柴玉以手抚额，轻声喟叹道：“如若我真的撒手不干，你们又当如何？”

    小仲单膝跪地，恭敬的答道：“惟命是从！”

    本来，明暗护卫就是为了主人才存在的，主人要他们走什么样的路，他们就走什么样的路，绝不怀疑、毫不迟疑！

    柴玉轻笑一声，心中泛着微微的苦涩，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在权势与她之间让他做个抉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又该怎么做呢？他漆黑如墨的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哀伤，嘴角轻轻地勾勒出一丝笑痕，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做出伤害她的事！

    “对了，查到了没有？”柴玉收拾好心情，问道：“父王滞留京都、公主不请自来，那个人恐怕脱不了干系吧？”

    小仲颔首应道：“主子英明，确是如此！”

    “是吗？！”柴玉不禁哼声道，“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缓兵之计是吧？”他青眉微锁，颇有些不解，道：“他不是一向以圣德自诩吗？又怎会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来？难不成想给我一个便宜行事的理由吗？！”

    “那……”小仲试探的问道：“这个理由，主子您会接吗？”

    “如果他执意要拱手相送，又岂有不要之理？”只希望那个人能学聪明一点，不要来挑战他的极限……柴玉的眼里瞬间蒙上刺骨的凛冽，他知道自己可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