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沧海桑田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只要我高兴就可以重新扎入你的怀抱一辈子不出来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了，我像是躲在一壳里长眠的鹦鹉螺，等我探出头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原先居住的大海已经成为高不可攀的山脉。而我。是一块僵死在山崖上的化石。

    她默然，他说得对，蓝桀羽对她的影响并没有消失，他在她的生活里形成了一种惯性，老是用他的思维方式在看问题，也许这一辈子都拗不过来了。他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体内，所以一按就会痛——可是连着肉了，拨不出来了。

    她不再和他争辩什么，真的是累了，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她觉得她自己最近脾气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会发脾气，而且还很嗜睡，喜欢吃酸的东西，这好像全都是孕妇的特征。

    简俊看着她难受的模样，不征求她的意见，就把她拉上了车，他没有告诉她要去哪里，她也就没有问，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只能相信的人只有他。

    林伊椤转过头去看窗外转瞬即逝的街景，车子里只剩了冷气发出的细微嘶嘶的声音。不一会开始下雨了，雨势不大不小，不紧又不慢的敲打在窗上，发出一种有节奏的刷刷声。

    林伊椤埋头不说话，偶尔会抬头看看车窗外的景色，透过模糊的水痕，这个城市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的水汽里，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这个时候林伊椤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这里打拼，每天穿梭于人流之中。每天都只是埋头工作，而从来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是有美的一面的，可是那个时候，自己从来不曾留心这些。

    简俊拉着她来到机场，她也就跟着他下了车。他拉着她来到检票处，拿出两张飞往伦敦的机票。

    她看着他，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他同样也看着她：“我知道，你不忍心下这个决定，那么让我来帮你做这个决定。

    就这样她和简俊终于飞到伦敦去做手术，因为要办理入院手续，所以简俊先去了医院，而她在酒店里住着，心情自是难堪到了极点，什么心思也没有。晚上的时候才走出酒店去散步，这一带正是伦敦大学的附近。她随意走着，倒走到了大学附近，她喜欢看到学生，因为他们身上有自己的影子，一种单纯而干净的气质，别处绝对见不着了的，还没有被污染的纯洁。

    而那时的自己，也是干净的，会像他们一样开怀的笑，会在男朋友怀里撒娇，会和自己的朋友打闹，没有顾虑。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都白活了。

    道旁是整齐的棕榈树，树下还有线毯似的草坪，连天桥上都爬满绿盈盈的藤，台国内不到的美丽街景。可是一阵的恶心涌上来，她只好扶着一棵树站住了，吐又吐不出来，只是干呕着，这种滋味难受极了，好在，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她的眼泪冒了出来，有什么好哭的？她在手袋里摸着面纸，她早哭够了。

    大约是她病恹恹的样子引起了行人的注意，身后有人轻声发问：“CanIhelpyou？”

    “Thankyou，I……”她说着转过身来，却是一怔。对方也怔了一下，中文脱口而出：“林小姐？”

    瑾瑜？

    她这一生写成书，也是可歌可泣的传奇了，总是在尴尬的时刻，就遇上了尴尬的人。冥冥中的那只翻云覆雨手，如此弄人。

    她是有名的舞者，她在这里上课，遇上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她竟笑得出来，装做镇定若无其事地问：“您在这里也教书吗？”

    “嗯。”她也对她友好的笑了，“来了有些时候了。林小姐没，你是来办公事的吗？”

    “不是。”她将脸一低，声音也低低的，“来度假，最近……心情不大好。”

    她手足无措起来：“傅小姐……我……我很抱歉……”

    “没事。”她不愿意再谈下去了，勉强笑了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却叫住她：“林小姐。”看她看着自己，越发地张口结舌，不过终于还是问出来：“桀羽他也在伦敦……他知道吗？”

    她一下子面如死灰，蓝桀羽？！

    他在伦敦？

    她呼吸窘迫起来，有些吃力地说：“哦……瑾瑜小姐，请你不要告诉他见过我。我……我得走了。”

    瑾瑜有些惊慌地看着她：“林小姐，你不舒服吗？”

    她吃力地透着气，眼前一阵阵发着黑，却勉强说：“没事，我……只是头晕……再见。”她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几步远，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脚下的地越来越软，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

    醒过来是在医院里，天早就黑了，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的壁灯，光线有些暗淡，她吊着点滴，不知道打的什么药水，就算是毒药也好，她有些厌倦地想。一扭过头去，倒看见了一个人。

    他们有近两个月没见过面了吧？昏暗的光里，他的脸并不清晰，也就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她忽然地笑了起来，问：“你现在不怕我趁机骚扰你了吗？”

    他淡淡地说：“我如果不在这里，瑾瑜说不定会来。”

    好，还是防着她，她有些虚弱地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这副样子，又躺在病床上，伤害不了任何人。”

    “很难说。”

    话又说僵了。她将头埋入枕头里，几乎是呻吟了：“算我求你，你走吧，我保证不对你弟弟有什么异心。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却问：“刚刚替你办入院，医院说你早就办好了，预定了明天手术，朴明熙怎么没有陪你来？”

    “他很忙。”

    “你们不是说结婚吗，怎么这个孩子又不要了？朴明熙后悔了？”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来，盯着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说：“这话该我问你，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现在我就在这里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想见你？”

    “不然为什么那么辛苦，千里迢迢跑到新加坡来，又专门凑巧在瑾瑜面前晕倒——是不是朴明熙不要你了，你又想回过头来找我？”

    她深深地、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太聪明，于是以为人家都像他这么聪明，会耍心机，设圈套。她放柔了声音：“蓝桀羽，我是想求你。”

    他一脸的未卜先知，淡淡的讥讽的笑：“那你就说吧。”

    “我求你，我们好歹算是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不管你心里把我当成玩物也好，消遣也好，你给我留个余地行不行？你逼着我恨你，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易志维，哪怕我不爱你，可是我起码是欣赏你的，你不要连我们之间残存的那一点点美好，都破坏掉好不好？”

    他怔了一下，慢慢地说：“你是这样想？”

    “是的。”她疲惫地说：“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如果有的话，我就会把孩子生下来，现代医学这样发达，我可以一生下来就抱他去验DNA。”她的唇边浮起一个苍凉的微笑：“也许你永远不会承认，可是……这个孩子，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她的声音是乏力的、飘浮的，“你明明知道的确是你的……”

    他在黑暗里沉默着，她合上了双眼，该说的她都说了，连不该说的她也说了。他要怎么样随他吧，反正……她累极了，再也没有力气与他分辩了。

    他离开了，简俊这时走了进来，脸色很不好，林伊椤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俊，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他幽幽的看着她：“你就这么爱他吗。爱到牺牲自己也不怕！”

    林伊椤听到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然后她知道她知道他是看到了刚刚出去的蓝桀羽。：“简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难道连你都以为我是那种人吗！”她疲惫的看着他，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溺在水中的人，没有人会来救她，而她自己却也不会游泳，只有等死的份。

    简俊痛苦的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呢，你难道宁愿卑微的去和他欢好，也不愿让我帮你！”

    她看着他，最后闭上了眼，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回答他，她知道如果她告诉了他自己真实的想法，她害怕自己会受不了，连她自己都不敢想的话，她又怎么会说出来呢。

    简俊看她疲惫的脸，噤声了，心里明白她有多累，所以忍着自己不安的心，不再吵她。

    简俊开门走了出去，她睁开了双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她真的不只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是自己太过愚蠢，难道说女人遇到爱情后都会变成傻子，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她林伊椤何时如此狼狈过，而当她遇到他后，她觉得自己就成了一个白痴，白的跟张白纸似的。

    一个女人要么不爱，爱就会是一辈子，她忘了这是谁跟她说的了，但是她被说中了，她觉得现在她的胸膛内都是空的，没有了心跳的声音了，她不知道一个没有心的人，她为什么还活着。

    迷迷糊糊的她睡着了，她梦到自己在一片迷雾中，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四面都是黑的，到处都是烟雾缭绕，她在慢慢迷失，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光，那道光就像是冬日最暖的日光，照的人都是暖的。她想着那个光亮跑去，当跑出迷雾中后，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很美，放眼望去有大片大片的花圃，很美，在那其中，她看到一个孩子，在那里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的，她奇怪的慢慢走过去，那个孩子就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还是那样坐着，时不时的会抓着身旁的花朵笑着。

    当林伊椤走到孩子身边蹲下后，她看清了这个孩子的长相，她吓得尖叫出声，这样，那个孩子才转头看着她，就像是蓝桀羽看着她一样，只不过眼里的神色完全不同：“妈妈！”

    林伊椤被这个妈妈给叫傻了，他小小的身子慢慢站了起来。接着向她走来，她害怕的往后退着，最后她不知道自己被什么绊倒了。她坐在了地上，那个长得像蓝桀羽的孩子，还是向她走着，直到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他看着她，慢慢伸出手，小小的手摸着她的脸，眼里的哀伤林伊椤尽收眼底，所以她没有在害怕的躲开他。

    他还是在叫着她：“妈妈。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难道我不乖吗！”林伊椤听到他说的，彻底呆住了，他叫她妈妈。

    这时候她醒了。自己还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眼前也没有那个让人害怕的小孩，她不知觉的抚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着一条小生命，如果她真的把他生下来会不会就是梦中那个孩子呢，是不是他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抛弃，而找她来抗议呢。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她的心是矛盾的。

    简俊这时进来了：“伊椤，马上就做手术了，不要紧张，这里是全英国最好的妇产科医院！”

    林伊椤对他点点头，让他安心。

    简俊在手术单上签了字，看着他坚决的眼神，她在心理打着鼓，心里总是慌。

    临进手术室时，医生照例问她：“虽然你先生已经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可是我还是得问问你，你要做这个手术吗？”

    医生说简俊是她先生，她没有去纠正，因为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她在医生问完话，沉默了，她想起了那个孩子忧伤的眼神，让人心疼。

    但她依然别无选择……

    “是的，我决定好了。”

    医生点了一下头，安慰她说：“那你不要紧张，只是一个小的手术，三十分钟就好了。”

    她点了一下头，电视拍到了这一步，总会是男主角赶到医院里来阻止，然后是完美的大结局，可惜，那是女主角才有的奇迹，她没福气见到了。她扭过头去，窗子外头是一株高大的凤凰树，一树火红的花在蓝天下烧着，火一样的花，几乎可以灼痛人的视线。

    可是就在医生拿起刀准备在她身体内搅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时候，手术室的大门被推来了，一切都静止了，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是多么的感谢这个在这个时候推开手术门的人，因为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她要留住这个孩子，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她属于她。

    麻醉药过了后，她已经下了手术台，而当她看见那个阻止她做手术的人的时候，她笑了，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发自内心的笑。

    她不知道为什么黎晞会跑到这里来，但是在这个时候她比任何时候都觉得他的出现是那么及时。

    她决定把他生下来，最后也许他永远不会认他，那么她也认了，她不会去强求什么，她会带着他离开那个让人忧伤的地方，去个全新的地方，会为他找个爱他同样也爱她的爸爸和丈夫。

    搭航班回去是朴明熙到机场接的她，她微微诧异，说：“你怎么来了？”

    他微笑：“我就不能来吗？”停了一下，又说：“我真有点不放心。手术还顺利吗？”

    她不懂了，她是很少不懂他的，所以就有些心虚：“你不放心什么？”

    他没说话，简俊和黎晞早就提前离开了，两个人上了车，他才随手从车座上拾起一张报纸给她看，她接过去，上头说蓝桀羽刚刚和伦敦某电讯公司签妥一项合作计划。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他也在伦敦？”

    “你没有遇上他？”

    “没那个运气。”

    他就不问了，过了一会儿，又说：“他最近有点不对头。”

    “哦？”

    “我看过他和伦敦的协议书了，他吃亏定了。他那个人……一向很聪明，这一回不知道是怎么了，水准大大失常，我看他八成是在谈判桌上睡着了，居然上人家当。”

    她不想提了，正要岔开话，突然想起来：“合作计划肯定是绝对的商业秘密，你怎么能看见？”

    他笑起来：“现在开始关心了？”

    她淡淡地说：“你不愿意说也就算了，我只是随口问一声，并不是有兴趣知道。”

    “是吗？”他反问，微笑着看着她，“你心知肚明，如此重要的商业机密我会一清二楚，当然是他的身边有人泄露给我知道的——高级助手的背叛，可以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尤其，最近他这么心烦意乱，频频出现失误和反常。”

    她在心里快速地猜度，是谁？会是谁出卖蓝氏。

    “猜到了吗？你猜不到的，他有两位高级助理，两位行政秘书，一个私人秘书，知道这个计划的也许还有他的董事会秘书，范围太大了，你猜测不到的。”

    她问：“我们就不能说点儿别的吗？”

    “你不乐意听到他倒霉？那我们就说点别的吧。”

    她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自己并没有打掉那个孩子，会怎样，她也没有打算告诉他。

    她忍住一口气：“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你和他一直在较着劲，那是你们的事，而且是公事，不用把我扯进去。我受够了他了，不想再提了。你如果想找个听众，贵公司多的是下属员工想要巴结一下您，请送我到最近的酒店，谢谢。”

    他说：“我承认我兴灾乐祸，伊椤，你就不肯想一想这中间的原因吗？”

    他用那样的古怪表情望着她，倒让她怔住了，他叹了口气：“伊椤，我爱你。你知道的，从小我就爱着你，等着我们两个一起长大的日子。我爱你，想娶你，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她骇异的看着他，最后她叫司机：“停车！我要下去。”

    “不用理她。”他一边告诉司机，一边把她的脸扭过来，“伊椤，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恨我，可是，你还爱我吗？”

    她用手推开他：“我要下车！”

    “你能不能面对一下事实，你躲开我又怎么样？我现在是很郑重地在向你求婚，答不答应你都给我一个理由。”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