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无霜城碎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再次见到左绍棠是在兴业设计大赛的颁奖典礼上。

    兴业的设计大赛随算不上国际有影响力的建筑大赛，但参赛的不乏外国设计团体和名人设计师，也算是设计界一年一度的交流盛会。

    几百人的宴会大厅，各界名流设计师齐聚一堂，各个翘首以待兴业年轻的掌门人的到来，近来这位霸气的太子爷因未婚妻曝光，较之从前高调了不少，频频出现在各种场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这对璧人是踩着时间走进宴会大厅的，只见男人身着纯黑色手工西装，修身版型，领口镶着一圈黑色真丝包边，庄严却不沉闷，头发依旧吹得整整齐齐，零星碎发在额前服帖的翘起，很是张扬。

    身侧的美人一身纯白色V领正装礼服，花苞裙摆映衬着不盈一握的纤腰，显得妩媚动人，头发蓬松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气质非凡。

    掌声在他们步入大厅时整齐响起，宾客齐齐站立在餐桌旁，直到他们走到餐桌边坐下，才稀稀拉拉的坐好。

    主持人是穆云默的助理小于，介绍完到场嘉宾后，重申这次设计大赛的主旨，并请穆云默上台讲话。

    穆云默的讲话稿是王娅妮起草的，简短精炼，随后，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投放出参赛的几百件作品图稿，不停变换间，会场的热闹气氛也越渐浓烈。

    获奖的前二十名设计师，都会得到大赛的重金奖励，从五万美元到三十万美元不等，兴业还会根据他们的个人意愿，直截了当的谈职业计划。

    每位设计师有五分钟的时间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把握这一时刻脱颖而出，登上知名建筑杂志，甚至想一步登天是每个设计师的梦想，所以，他们的发言也千奇百怪，非要给人留下不一样的印象。

    米萱看着台上的男子不停耍宝，逗的咯咯笑，穆云默宠溺的握住她的手，双掌包裹着，眉眼间含着可以让人溺水的柔情。

    “有什么好笑的？”

    “你瞧他，巴不得长两张嘴，还真是个人才。”

    穆云默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正襟危坐的看着台上的男人，在前途利益面前，给人留下印象是最重要的，他的发言并没让人觉得尴尬。

    “我觉得他这样做没什么不好的。”

    米萱撇撇嘴，调皮的瞟他一眼，“可不是，你穆总就喜欢特立独行。”

    “一会儿和我去颁奖？”

    米萱抽回手，颦眉瞪眼，“我什么身份啊，颁奖。”

    “不去就算了。”

    穆云默倒也不勉强，再次捉住她的手放到桌子上，拇指刮着她细如削葱的指尖，简单的小动作，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宠爱万般。

    米萱这几天也习惯了，并没在意，却在对上王娅妮那双杏眼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缓缓抽出手，握紧了手包。

    台上，突然的静默，米萱徐徐抬起头，对上那人流光熠熠的眸华，他的脸色并不很好，有些偏白皙，瘦削的两腮像是打了侧影，天然的修饰他脸部的轮廓，只能说是上天眷顾他，让他有西方人硬朗的廓形，清冷俊美。

    他今天穿着也十分讲究，黑色的修身西装，深灰色条纹衬衫配搭黑色领结，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他也是上好的衣服架子，从台下看去，笔直有型，颀长英挺。

    他只是深情一瞥，便立刻转过头，对着大屏幕上的三维立体图。

    屏幕上的时间嘟嘟的倒退着，过了两分钟，他仍没开口。

    小于从主席台一侧走到左绍棠身边，很是礼貌的低声问道，“左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左绍棠礼貌的摇摇头，抿抿略微干涸的薄唇，低头对上麦克风。

    “做这个设计的目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说来让大家见笑，只想参加大赛赚钱，给心爱的人买栋房子。”

    他浅浅一笑，台下，笑声从四面八方传到米萱耳朵里，心蓦然一缩，疼。

    “送一个人无霜，不被世间繁华侵染，只因那人是无双。谢谢。”他匆匆说完这句，扭身下台。

    米萱惊怔在那里，他做设计参赛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这座无霜城还有这样的深意。

    眼眶一热，一滴眼泪滚落下来，落在手包上，啪啪有声。

    穆云默心里有些不快，他还要上台颁奖，便不好发作，抽出纸巾塞进她掌心，“去补补妆。”

    声音清冷平平，米萱低垂着头，在他起身上台后，径直向侧门走去。

    台上，穆云默捧着水晶做成的奖杯，递到左绍棠手中，身体顺势凑到左绍棠耳边。

    “无霜城，我也很喜欢，你放心，我会替你送给她。”

    左绍棠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唇角渐渐向下，眸华全部被失落替代。

    穆云默得意的转身要走，他突然向前一步，“你会好好对她的吧？”

    凤眸促狭，邪肆的脸上一抹轻蔑的笑容，“恭喜你了。”众目睽睽下，说出的话是如此冠冕堂皇，左绍棠挫败的退后一步，盯着手里的奖杯和证书。

    不规则的多面型奖杯，在刺白的镁光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的无霜城通过激光处理，刺绣在水晶中，此时有种奇幻的美，他的一滴泪水落在水晶上，顺着棱棱角角滑落，不留下一点痕迹。

    那份证书只不过是张兑换支票的凭证，终于有钱买房子了，却再也不需要了。

    米萱回来时，穆云默正在人群中穿梭，一手擦在口袋，一手执着红酒水晶杯子，傲视一切的开怀大笑。

    她坐回座位，端起已经凉透的菊花茶喝了一口，眼前的光线，被人遮挡住。

    她木讷的抬起头，王娅妮双眼含着笑意的凝着她片刻，身体微微弓着，“米小姐，那边有人找你。”

    米萱看向正门处，来来往往的很多客人，她柳眉微蹙，会是谁？没有穆云默在身边，她自己是不敢过去见宾客的。

    想到这里，目光落在穆云默身上，王娅妮躬身上前，扶了下她的胳膊，

    “应该是您的朋友。”

    这句话倒是让米萱放心了，抓起手包向大门口走去。

    她顾盼着四处寻找，那个王娅妮口中的老朋友会是谁，除了一张张带着微笑的陌生的脸孔，她没看到熟悉的人。

    转身刚要回去，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面前，米萱的呼吸一窒，两只手握紧手包在胸口，缓缓抬起眸子。

    左绍棠见四下没人注意到他们，拉住米萱的手肘，向角落走去。

    他将无霜城奖杯捧在掌心，递到米萱面前，“我给你的所有的承诺都未曾兑现过，因为身不由己，只有这座无霜城是属于我的，收下吧。”

    米萱死死捏着手包，不肯伸手去接。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一直没变，永远都不会变，你在我身边所受的伤害，每伤你一分，就伤我十分，我比你更恨我自己，那种凌迟的痛苦，没有谁会和我感同身受，我不求你谅解，只求你能收下这个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米萱的心一寸一寸的被撕裂，他所谓的凌迟痛苦，怎么会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她和他一样痛。

    “认识你之前，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从没在乎过，但现在不一样，你给了我全世界，虽然你不在我身边，可我依然拥有全部的记忆，那些记忆和我的心一样，是别人无法操控的，只属于你和我的。”

    米萱的防备一点一点的溃败，瓦解，眼睛盯着水晶无霜城，脑海里翻涌着两人所有的记忆。

    左绍棠对她的爱，她从来没怀疑过，永远不会死心，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铭记在骨头上，此生无法忘记。

    相爱何其难，一生一次，也足够。

    米萱伸手去接那个只属于他们的无霜城，两人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谁失手摔破。

    “希望你和他能幸福。”

    “其实我和他——”

    “老公——”

    尖锐的声音蓦地响在耳畔，米萱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转头看着来人。

    一道身影飞快的向他们跑过来，抬手大力推开她。

    “无霜城——”米萱失声叫道，目光追随着那道闪光，水晶奖杯骤然落地。

    “啪——”清脆的碎裂声。

    米萱的身体失去重心，踉跄着向后倒去，她本能的张开手，左绍棠同时伸手，却被裴妙龄按了下去。

    本以为会摔倒，却被穆云默接了个正着，跌入他结实的胸膛里。

    穆云默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扶稳米萱，盛气凌人的眯眼看着左绍棠和裴妙龄。

    “看来左先生的爱人，不喜欢我们设计的奖杯。”

    两个男人对视着，一个满目疮痍，一个则倨傲如帝王。

    “宝贝儿，你没事吧？”穆云默率先挪开目光，低头关切的看着怀里的佳人。

    水色眸子对上邪肆的凤眸，眼中的溃败被轻易看穿。穆云默扣住她的细腰，稍稍用力，以示安抚。

    “不打扰左先生和爱妻庆祝了，我们走吧。”

    一语撕开所有的疮疤，米萱跟上穆云默的脚步离开，进入大厅时，余光看向那个角落，一道落寞的身影，蹲下身收集着水晶碎片。

    她的心，跟那些碎片一样，一塌糊涂，再也拾不起来，拼不完整。

    回去的车上，又是安详静谧，米萱的注意力都在车外，穆云默则一直看着电脑上的日程安排。

    “我已经叫人重新做一尊奖杯送过去，今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

    米萱恍然转过头，浅浅一笑，“你道什么歉啊，又跟你没关系。”

    穆云默看着那张小脸上凄然的笑意，放下平板电脑，抬手将她拉到怀里，轻拍她后背。

    “我一不小心，把你丢了，害你被别人欺负。”

    柔软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襟，越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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