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决绝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滂沱的大雨中，米萱用双手支着帆布，和左绍棠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隔着滂沱的水雾，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眼前本是模糊一片，却惟独对方的身影清晰……

    “左绍棠，我爱你，我会点燃这漫天的烟火，我要你爱我……”

    可是，明明那些烟花已经被水浸透，不可能再点燃，执着的女子。

    冰凉的雨水淋湿了在场所有人，却没人离开，没人撑伞，遥遥相盼着，期待着，雨夜中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颤抖，似乎快要坚持不住了。

    米萱，你为什么这么傻。

    左绍棠一步一步向着广场走去，那条通道早已被人们自动让了出来，笔直的，没有一丝弯折，给他们最近的距离。

    米萱终于笑了，他来到她面前，抬手抚着那张小脸上的雨水，只是，雨那么大，想拂干，何其难。

    这个动作维系了数秒后，左绍棠哀叹一声，脸凑到米萱的耳畔，低低的说，“别傻了，我不值得你这么付出。”

    他转身就走，米萱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身，紧紧贴着他的背，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手臂的力量却异常的大。

    “我知道你家里肯定有事，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爱你的，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也许我的力量太微薄，我也太渺小，无法帮你分担解决，但老天会眷顾我们，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事能难倒我们，相信我。”

    微微颤抖的声音带着希冀和坚定，身体贴合的地方渐渐有暖意传来，他们便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拥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仿若一尊绝美的雕塑。

    “老天从没眷顾过我们，你看看这场雨，看看满地的花球，他恨我们。”不知过了多久，左绍棠握着米萱的手，微微侧首轻声说。

    “我的家容不下你，坚持只会让我们两个都承受巨大的压力，挣扎到最后，愈陷愈深，那个时候更难分开。”

    他双手缓缓施压，腰上的力道却异常的大，“再有两天我就要结婚了，祝我幸福吧。”

    交缠在一起的两只小手的关节泛着青白颜色，左绍棠发了狠力，终于解开了桎梏，大步向车子走去，暴雨中发动车子，冲进别墅。

    人们看向一脸绝望的米萱，心中唏嘘，即将散去时，却见米萱飞快的奔向路边的一辆车里，没一会儿，手里拿着个塑料袋包着的东西跑进别墅，双手举着那个柱状物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二楼的窗子。

    雨越下越大，张宁宇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面对那样一个混蛋，米萱不值得再这么等下去。

    “米萱，他这么绝情，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他的话很快淹没在雨声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又一次对上米萱坚定的眸子。“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他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喃喃的说，拿出车里的消防雨衣撑在头顶，站在米萱身后的地方，替她挡雨。

    围观的人群也愈发激愤，有些竟然捡拾起一些石块投进院子，虽然打不到别墅的玻璃，但架势十分吓人。

    “我要报警了，再这么闹下去，那帮野蛮人非冲进来不可。”

    裴妙龄拿起卧室的电话刚要拨出去，却被左绍棠夺下，狠狠的砸在墙角处。

    “我知道该怎么做。”

    左绍棠打开抽屉，拿了什么冲向楼下，打开房门，气势汹汹的来到米萱面前两米多的地方，扑通一声跪在米萱面前。

    “我求求你，别逼我了好不好，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好吗？”

    米萱怔怔的看着他，冻得发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比刚刚还要苍白。

    她张了张嘴，眼神有些涣散，随后又熠熠生辉起来，“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我们都要在一起啊，你忘了吗？”

    她青白纤瘦的手捧着那份塑料袋里的纸筒递到左绍棠面前，“我们很早之前就已经结婚了，有主婚人，有证婚人……”

    还未等她说完，左绍棠夺过那份婚书用尽浑身力量撕扯着，乳白色的碎片如断翅的蝶，只在眼前一晃，便跌进泥水中，瞬间和泥水混合。

    “不——”米萱疯了一样扑进泥水中，拾起那些污秽的浑浊的纸片，“不——”

    张宁宇终于暴怒了，扔掉雨衣扑到左绍棠身上，一起摔倒在草地里，拳头硬生生的落下，左绍棠也不躲，每次被打都迎上那拳头，一次一次，直到面目全非，满脸鲜血淋漓。

    张宁宇终于不忍再出手伤他，松开他狠狠一推，转身帮米萱收拾碎片。

    左绍棠挣扎着站起身，嘴唇恣裂，满口腥咸，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水污物，双眼勉强能看到东西，却见米萱收集起那污浊的碎片，捧到他面前。

    心痛得一塌糊涂，雷声大作，可为什么不打在他身上，劈死他。

    雨中，看不见他的泪水。

    他冷冷一笑，手一扬，两本红色的证书直冲米萱的额头打过来，刺痛，视线缓缓下移，看着泥水中翻开的结婚证书，虽然浸水，照片却分明，裴妙龄和左绍棠。

    “你傻了，结婚证书没见过是吗，给你看清楚——”左绍棠残忍的大喊，“我们完了，再也没有未来了！”

    “我……爱……你……”

    左绍棠一个踉跄，勉强站稳身体，“我爱你管个屁用，我爱你能当饭吃吗？我爱你能让我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吗？我爸是市长，我应该过市长公子的生活，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没有，你懂了吗？”

    “你不是那样的！”米萱歇斯底里的冲他大喊，“你说过我是你的全部，你只在乎我！”

    “天真，那是为了哄你上床，让你死心塌地，让你现在受尽折磨，笨蛋，你怎么还不醒悟——”

    左绍棠转身，米萱又向他扑去，抱住了他的腰，两人同时向前倾去，左绍棠向前跨出一步，勉强维持着重心。

    “你不要我们了吗？你有家了，我们的家。”

    “我已经有家了，我的新婚妻子在楼上等着我，我和你再纠缠下去，就对不起她了。”

    左绍棠掰开米萱的手，失魂落魄的向房子走去。

    别怪我狠心，只有恨透了我，你才能重新活，是我懦弱，为了那些不成借口的借口，放弃了我们的誓言，可米萱，你已经牢牢烙印在我心里，今后虽然没有你的陪伴，但你绝不是离去，而是永远镌刻在我心里，融入骨血、经脉，陪我一生一世。

    我这一生只爱一次，而你不能，你还要幸福，我要你幸福。

    “绍棠……”

    身后嘶吼一声，那一声好像用尽了那女孩儿一生的力量，他的心随之一颤。

    “今天分开，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声音消失在雨夜，他没回头，但却知道那句说完后，米萱再也坚持不住了……

    终将尘埃落定，米萱，你好好睡一觉，醒来时，忘了这个负心的男人，重新开始生活。

    “啊——”

    他再次跪倒在雨夜里，声嘶力竭仰天呐喊，老天爷，你睁开眼吧……

    *

    眼前一片刺芒的雪白，她睁了几次眼睛又疲倦的闭上，耳畔时而嘈杂，时而安静，恍若隔着一个时空。

    再次睁开眼睛，身体和心灵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她侧头看着窗口扬起的白纱，刺眼的阳光穿过白纱晃着她的脸，微风拂面，她竟然觉得像重生一般。

    “醒了？”护士走进来换液体，例行公事的问候了一句。

    米萱微笑着点头，看着吊瓶里的气泡，倏地坐了起来，拔掉吊针，护士愣住了，“怎么了？”

    “我怀孕了，不能输液。”

    护士脸色一变，无奈的收起药水，“好吧，我帮你核对一下。”

    见护士离开，米萱掀起被子下床，小腹有些阵痛，她不禁皱起眉头，病床上一张浅蓝色的防水垫上有些殷殷的暗泽，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径直向洗手间走去。

    白色的病号服裤子上，染着殷红的血渍，她护着小腹尖叫着救命。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手持保温桶的张宁宇，扔下保温桶跑进卫生间抱起她，“米萱，怎么了？”

    “我的孩子，宁宇，快叫医生救我的孩子。”

    张宁宇的神情有些僵硬，米萱拉着他的衣襟，似乎看出什么。

    “宁宇，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把米萱放到床上，张宁宇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稍稍思忖了一下，刚要开口，一位医生走了进来。

    “病人醒了？”官腔，张宁宇忙起身冲她点点头，“那做个B超看看，这几天没流下来，不得已还要清宫。”

    米萱浑身一颤，“我不要流产，我要保住孩子。”

    医生白了她一眼，“你发烧四十度，自己的命能保住就不错了，何况是个胚胎。”手起笔落，一张单据递到张宁宇面前，“一会儿让她多喝点水，去做个B超。”

    “谢谢您了大夫。”

    米萱蜷着身体按着小腹，眼神略显空洞，“真的保不住了？”

    张宁宇点点头，放下单据，打开保温桶倒出写鸡汤，“你发高烧一天一夜，胚胎已经没了心跳，留下对你身体不好，医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反正他出生也没人爱，离开了更好。”

    一行清泪划过，米萱翻身背对着张宁宇，张宁宇端汤的手顿了一下，将汤放在一边，拿起那张单据起身走出病房。

    妇科手术室内，米萱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等着冰冷的手术刀穿过身体。

    单薄的屏风那端，一位妇人呜咽着大声斥责，“冤孽啊，你才十六岁，以后怎么活啊！”

    “你现在管我了，之前怎么不管？”女孩儿凌厉的声音理直气壮的反驳着。

    “你怎么还不知道悔改啊，你知不知道天主教徒是不能堕胎的，你这样，上帝不会原谅你的。”妇人的呜咽声更大，女孩也低低的啜泣起来。

    “那你总不能叫我生吧……”

    医生端着手术工具走了进来，米萱紧张的抠着旁边的扶手，突然坐了起来，

    “不行，我是天主教徒，我不能堕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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