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爱妻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我踯躅，心中又想着这皇后从前到底是遭受了什么大的灾难，偏偏喜欢这血流成河一般的颜色，这还不怪，没料到的是她语气之中也全然没有所谓的端庄娴雅。

    “那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娘娘的仪态万千，臣妾略有震慑罢了。”我浅浅一笑，低身用手指抚了抚那娇艳的牡丹，神色随意。

    “好了，妹妹你无需这样的客套，我既然是要见你，也是因为你与其他人不同，若是还要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下去，怕我那病又是要犯了。”

    她面色慵懒，不耐烦的止住了我的话，我有些尴尬，但也只好陪笑着：“呵呵，娘娘与他人不同才是真的，不过大家也都是不喜欢拐弯抹角，真是无需这样下去了——臣妾此番来，只是想问问娘娘，这三年的生活可是好？’

    开门见山了说也好，我正愁这要怎么切入主题，她就已经给我了个这么好的机会，连忙要抓住才行啊。可是当她听了我的话以后，明显的愣了愣，那白发浑然飘起，遮盖住了那张恍若天人版的绝美脸颊。可是毕竟是皇后，后宫之中真正的主子，如何能就这样失神了？仿佛是一张万年不变的笑颜，柔媚却又不失方寸。

    “执贵妃这可真是说笑了，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想必也是见到了我凤鸾宫外一片奢华的景象，如何还会这样问？”她提袖微微遮了遮唇，一个很小女子的动作，更是显不出她已经二十八岁的年纪……是啊，这个女子不论怎么看都犹如十八岁的妙龄少女，不经风霜的脸孔没有留下一点点岁月的痕迹，可是其背后的故事，却是复杂的让人心酸。

    我没再多客套，开口就道：“若是娘娘当很喜欢奢靡的坏境，又岂会清静三年从不与外界有任何联系？还有这里，除了牡丹外，还真没有什么算得上名贵的花草，娘娘您如何说得来？”

    她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望了望远处，笑了，很迷人：“是啊，三年了，可是妹妹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仅不过是为了逃避后宫恶斗，你也算是过来人了吧，那里的女人……啧啧，可真是让人不好受，我即有机会清静，为何还要白白淌了这趟浑水？”

    她说话间将手伸出袖口不经意的抚了抚，我才注意到那一双手真的是令人惊叹，极其标准的比例，没有一点点伤痕留下，白嫩的吹弹可破，汝若凝脂一般的平滑，关节很细，整只手软若无骨却修长小巧。再对比一下自己的这一双手，原本养的可算是好的了，却因为这几次的创伤留下不少的瑕疵，很修长的骨骼却不见软肉，自然是没什么手感的，更不要说除了手的其他地方了，与她一比较，当真是要自惭形秽了。

    “娘娘真会说笑——早就听闻您与皇上夫妻情深，为何就要明哲保身，却不顾这多年的情分？恕我冒昧，今日随时来拜访，却也是因为心中一直有这个不解的谜团，可否请娘娘告知一二？”

    说到‘夫妻情深’的时候我顿了顿，心中一揪，却也不好因为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坏了大事，只好强笑着隐忍过去，又捋了捋长发，淡然的望了望她。

    “哈，妹妹知道的可真不少，但都说是‘听闻’了，自然也是有不少谣传，如何就这样的当真了？不过即使是真的，也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做什么？”她故作不解，我冷嘲一声，决定不要再装下去了。

    “皇后娘娘，你明知道我来就是想问这些，为何放了我进来却不愿意说？罢了，此番也是说开了，薄言着实很在乎你，只是其中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不知道的吧？”更进一步，其实有些咄咄逼人，但偏生在我这儿就没什么压抑的感觉，要说换了别人定能将人吓得说不出话来，而我却天生没这种威胁人的本事。

    她仍然笑着不语，好久才恍若丝毫不在意的回了我一句：“你倒是直接叫他‘薄言’，当真随意，不过你也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称呼，那是你永远不能逾矩的——夫君？”

    一语将我震慑住，狠狠的愣在了那里，确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明白了什么，我与薄言，更本就不是什么夫妻，而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叫他夫君……心中万念交杂，却要让自己强忍下来，前几天的事情又重现于脑中，他知道了一切真相，一定不会和从前那样待我，那么以后，我就更没有资格再这样下去了，也没有资格在接近他了是不是？

    嘴唇颤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痛的回答绝对有失敬意，并且我根本就是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答，她却也是快，接了下去：“难过了是不是？贵妃娘娘，我这次愿意见你，也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只有我，柳逝才是后宫之中真正的主人，太后已经年迈，而我的儿子——正是长子嫡孙！那么你说，我这个皇后的位置，是不是越来越稳了呢？

    罢，直到你不愿意回答，也不敢相信是不是？那我也就一次告诉你好了，你那养过许久的义子，便是我的亲生儿子，允儿！”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的心，也就这样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乔允……是她的孩子！为什么薄言从来不告诉我？更没有告诉我这里还有一个让他如此在乎的女人。有些可笑，但根本笑不出来，一切思绪都要继续下去，即使是痛。

    “乔允？那、那你为何不自己养他？”我不知该怎么问，皇后的孩子合情合理养在身边，却要因为她的以及思念沦为不受宠的后妃之子？算起来在薄言登基之前她就已经诞下了乔允，多年的母子情份怎么可能就这样截断？不，一定是有原因……

    她是运筹帷幄的，和薄言很相像，即使是遮掩多个问题，也能回答得如此顺流：“因为带一个孩子在身边更加的危险不是么？而且不仅仅是我，乔允是不是也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么你说这样的话，作为一个无宠后妃的孩子，即使是最长，又有谁会去在意？”

    我手心一把冷汗，往后退了一小步，扯了扯嘴角：“皇后娘娘可真是想得开，即使乔允无法做太子，也是一样吗？”

    声音很平淡，但是内心的动荡却是难以言喻的，这个母亲，怎么会这样？！

    “是，一样。”

    那几乎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回答，却让我听出了其中的肯定，她那湖蓝色的美眸一眨不眨，定定的看着我让人发寒，我轻颤一下，终于是准备打退堂鼓……这个女人不是我能够招惹的，于她，我真的不够，即使她可能真的对薄言没有一点点真情，但这种脱世离尘的气质，让人几乎是不敢直视。

    “娘娘……想得真是周到，臣妾受教了。”冷了冷语调，将赢得俯下身子行了一个礼，尽量防止自己不要倒下去，当真是应该让鸣霜一起过来的，至少现在还不至于这么狼狈。

    她轻笑两声，好像并没有让我走的意思：“你不必这样，我看够了！怎么，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要退缩了？这可不像你啊，不可一世的执贵妃娘娘？”

    最后特意拉长的语调让我怔了怔，忍不住腹诽，她就算是在这里也能知道我的事情？可虽然不喜欢拉拢其他妃子，就算是不可一世了？孤傲冷漠倒是有许多人说我，却也不知道那只是为了少惹些事情。

    “娘娘说的话臣妾着实是听不懂，自进宫以来，臣妾就想着安守本分，今日冒犯了，娘娘不要见怪。”她好像真的能够猜透别人的心思，我只好装作什么也听不懂，但也忘了在这种时候装傻是最最没有用处的。

    “听不懂么？妹妹可是真的不懂这‘不可一世’？若所有人都将其理解为狂妄自大，无所畏惧，那可就错了，其实往往这一类的人心中才是最脆弱的，也是最需要人来关慰的，是不是？”

    她一步一步逼近来，我干脆坐在了一根石柱上，以平静心情，她说的那句话让我深思了好久，不过也是好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仿佛只是听了威胁一般的害怕，心里没有底……

    “娘娘通晓人情事理，臣妾最不擅长这一点，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多来请教！只是今日实在有些不适，望娘娘不要见怪……”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我与她若再这样下去，崩溃的人一定是我……她就好像是没有弱点一般，即便是薄言好像在她眼里也是那样的不值一提，所谓的亲生儿子也更是无意义，而与我来说，处处都是伤疤，只需轻轻一碰，就会迸裂……

    “哦，既然你这样的不愿意与我闲聊下去，那也不好强留你了，妹妹，即我们约好了，可不要忘了……不过今日听了妹妹一席话，也是受益匪浅，可能我这辈子能够珍惜的，也就只有允儿了。”她若有所思，但心中还是淡漠的如止水，更本就无法激起波澜……可能这一泓潭水早已结成坚不可摧的冰了吧。

    “是了，乔允从小就乖巧，但终归没有最亲的人在身边，娘娘若是想通了接了他也好，以免没有人照应的时候受人欺凌……”我一时心虚，私心里自然是想她把乔允接到身边去，不仅让着可怜的孩子有个安心住的地方，也是帮我出去了一个障碍，但毕竟与他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样子拱手与人难免有些舍不得，怕也是因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受孕了吧。

    “好，不过这儿如此清冷，他一定不喜欢……唔，那么本宫也只好求了皇上，一同与允儿多出去走走。”言下之意便是她要重新出这凤鸾宫！

    我惊讶的反应不过来，许久才意识到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她一出来，薄言又岂有不变心的道理？只是若真如此的话，我在痴心下去也是徒劳……那么久赌一把吧，但愿我不是那个替身。

    “娘娘重出后宫，自然是可喜可贺的，想必三年间也是冷清寂寞，日后若不嫌弃，还是要与大家一起才好。”心里很紧张，生我成拳状发着冷汗，但更多的思路还在别处，无心与她再说些什么，她也是个明里人，见我如此讨好也就点头许意，娇柔道：“呼——刚刚不觉得，现下还真是有些困了，这几日身子一向不好，既然妹妹也是急着回去，我就只好送客了。”

    松了松心弦，但就在她随意撩起袍子的那一刹那，心就好象灌了铅一般，沉了下去，再也起不来——

    很简单的一块玉佩，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是上面锦缎上小小的几个字，刺目的进入了我的眼帘：

    赠吾爱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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