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笑灯蛾，照影频飞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苏云汐垂敛眼眸，看来这人摆明不让她知道身份了，但是她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一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你怎么知道你做的是对的？”

    “我在帮你。”

    “你怎么知道你是在帮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去含蝶谷？”

    “那你就是愿意了？”

    “我……”

    面对苏云汐的哑口无言，那人似乎叹息一声，低声道：“我只是让你有所选择，是选择过无人打扰的生活还是去继续以前的人生，这一次选择，便决定了你今后的一生。”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重了苏云汐的心房，她突然觉得自己又像走到了绝路，一边是自己向往已久的自由，一边是刻入心骨的不舍，一朝选择，她就要和没有选到的那个永世隔绝。

    她曾以为，她可以为了自由，什么都可以抛下，然而一次次被宿命捉住致命点，在命运的漩涡里怯怯地生存着，她曾以为她是多么向往自由，可是如今离自由这么近，她却犹豫了，她却不舍得了。

    “你……还是放不下他。”半响，听得那人一声轻轻叹息，他就像是安静的窥探者，细细地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却也不去阻扰她的思绪，只是静静却遥远地看着她。

    “我只是去医治他的伤……”苏云汐咬咬唇，分明是争辩的语气却又觉满腹委屈。

    那男子轻笑，道：“那姑娘可否回答我，你对他，究竟是内疚多一些，还是感情多一些？”

    苏云汐愣住了，似乎在很久以前，红狸也似乎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红狸说她对莫瑾瑜是出于内疚，而如今面前的这个男子也问了这样一句话，在她脑海里最深的最频繁出现的，是他因为她而被抓的孤寞眼神，是他全身是血脸上苍白的样子，是他经脉断裂手不能提脚不能行却强装没事的凄凉笑意，每每这时，都最大限度促使了她心中的愧疚疯狂地生长。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在心底某一处，藏着她对他不一样的情感，她迷恋莫清羽给她的记忆里那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绝尘男子，她迷恋他温暖的呵护，温柔的眼神，迷恋他的执着，他对前朝的忠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眼前呈现的都是内疚之情？为什么，她会害怕？

    “我……我……”曾经她对红狸说的那番说词，如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是，她就情愿这样磨灭自己对莫瑾瑜的感情吗？她要这样放弃自己最后的念想活得无滋无味吗？

    “我在乎他，就算到最后依旧什么都没得到，就算遍体鳞伤后还是我一个人，我还是在乎他，这样……算喜欢吗？”眼泪毫无知觉地划过脸庞，落尽耳朵里。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对莫瑾瑜的眷意，她总以为有些话可以不用说就都能明白的，可是如今她说了，让自己的感情有了着落，却只换得她一个人自导自演的荒凉。

    无措之中，那男子轻轻握住了她发抖的手，那是从他手心传来的微微暖意，只听他轻轻叹道：“还好你坚持心中所想，说了自己初衷。苏云汐，我一直以为你精明狡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此下去必有一番风华，而你却为了感情，三番四次断了自己的后路，我替你惋惜，却也不反对你的做法，能忠于自己心的，世间也不过那么一二人而已。

    你方才内心挣扎苦久，是因为你之前并不明白你对莫瑾瑜是何种情感，等你明白时他却因你受苦受困，自责自然会大于情。既然之前没有好好相处过，何不等剩下的时间去追求，还没试过，又怎会知重蹈覆辙、尽是苦果？你是个聪慧女子，好或不好全掌握在你手。只是你要明白，选了这条路就不得后悔，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选择这条路的初衷。”

    听到他这一番话，苏云汐突然胸口发紧，有一种想哭出声的冲动，她一直看不开的如今却被一个她并不熟识的人轻易地点开了，她一直绝望的却被他一番话道尽了无限希望，虽然这条路并不见得有多好，却是给了她走下去的勇气。

    那男子并没有为难她，而是应了他的承诺，将她送到了含蝶谷脚下，而他也像他说的那样，没有让她看到他的真面目，也不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苏云汐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他是谁，但他不愿意真面目相示，她又何必去执着，他帮了她，这是真真切切的，她感谢他，这也是真真切切的，而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相干。

    ***

    到含蝶谷，已是七日之后。

    含蝶谷位于大座高山的半山腰的凹处，清晨的深谷，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然而更深处，却是完全隐没在了浓雾之中。日光柔柔地洒在深谷间，葱葱郁郁的叶子绿意盎然，深浅不一。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通向幽谷，两旁芳草如茵，一丛丛、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花瓣露珠调皮地滚动，闪动着五彩的光。

    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满视界飞舞的蝴蝶，红的、蓝的、黄的、白的甚至七彩的无所不有、无所不珍，它们就像是从空中洒下的五颜六色的纸片似的，随风飘来，又随风飘去，它们在花间轻盈地追逐，把幽谷点缀得更加妖娆、美丽。

    苏云汐想过含蝶谷的样子，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一时间看得呆了，然而赞叹之后心中却又不禁怅然，莫清羽和莫瑾瑜长年呆在这个美如仙境的地方，一心只为复仇，种着仇恨的种子，究竟是它负了他们，还是他们负了它。

    闻梦来接她时，见她没有事才放松一直不安的心情。原来那天夜里遭不明蒙面刺客袭击，含蝶谷派来一队人马来接他们，不到四天时间，他们就到了含蝶谷。

    不过奇怪的是，那些刺客在掳走了苏云汐之后，也迅速地撤退了。

    而第二天就有人飞箭传书给闻梦，说是七日之后就能见到苏云汐，没想到今天果然看到了苏云汐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的面前。

    苏云汐听到不由得苦笑下，她看了看闻梦，笑容退去。“闻梦，你帮我易容吧。”

    闻梦一时愣住，半响，才忧伤道：“公主还是不想让骨主知道吗？”

    苏云汐摇了摇头，清秀精致的眉宇间爬上淡淡的忧愁。“我现在这副样子，他也未免认得出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换个身份，若不负韶华，再说也不迟，如果不是心中所想，那只会徒增伤感。”

    闻梦知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说什么，曾经犯下的错误，总要换来一些惩罚才算公平。

    闻梦帮她易了容，一张极为普通的脸，然而因她的轮廓削瘦和那一双幽深似水的眼眸，以及她身上淡淡的空灵的气质，怎么看也算是个气质女子。

    毕竟只是一个侍药丫鬟，她的“迟到”并未有人注意，闻梦将她带到她的房间，那种众多院阁中最小的那一座，曲廊最尽头的一排房间中的靠旁一个，打开绿纸糊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隐没在云雾里的瀑布，就像是一条白色的带子从天而降，虽听不见声音，却也能感受那潺潺的流水声以及触到肌肤的清凉感。

    而正门望去，是半山腰上伫立的一座楼宇，名为竹轩楼，那是含蝶谷最雄伟的一座，云雾穿梭其间，偶尔白鹤盘旋而飞，落在庑殿顶憩息，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的房子，让人大叹精妙之余，又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那是莫瑾瑜住的地方。

    未等苏云汐休息片刻，前院就来人说侍药丫鬟要到七公坪集合，红狸护法有事交代。

    侍药丫鬟听了个个喜笑颜开，对着镜子打扮一番，争先恐后地赶到后院里集合。

    苏云汐默不作声地走到她们身旁，她的相貌不算出众，所以并不引起注意。

    对于闻梦，含蝶谷的人大多都认识她，因为她是离世公主莫清羽的心腹，骨主给她自由来去的特权，那她现在如何也没人能管得了。

    七公坪是竹轩楼前的一块辽阔的广场，中间铺以石板，两旁草色葱郁，这里视野最为宽阔，随时可见四下里巡逻的弟子以及匆匆而过的侍女。

    带头的蝶骨弟子将苏云汐一等人带到七公坪，交代几句就走了，最初苏云汐只顾欣赏周围的景色，然而半个时辰过去，红狸还未露面，同站着的三个侍药丫鬟似乎也有些坚持不住。

    照理说，红狸并不是个不守时的人，如今这样为难她们，又是为了什么？

    苏云汐抬头远望着竹轩楼的正门，牌匾上‘竹轩楼’仨个字如流水行云，莫瑾瑜……就住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一团火红的影子飞快地掠过她们，奔向竹轩楼，他面色凝重，怀里抱着一个人，而那人已经晕迷了过去。

    是红狸！苏云汐心里起了一疙瘩。

    红狸赶到竹轩楼正门却突然停住了，回身迅速往这里来。

    “你们是不是侍药丫鬟？”红狸一一扫了她们一眼，冷声道。

    侍药丫鬟们被他怀里那个一直吐血不止的女人吓住了，半天才哆嗦着点点头。

    红狸阴寒的眼眸极显不耐，最终将视线定在苏云汐身上，不由愣住，苏云汐心突然一慌，以为他看出了什么，谁知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道：“跟我来！”

    于是她像个包袱似的被红狸飞快地拽进了竹轩楼。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