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相思恋，魂飞魄眩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凌少熠约她见面的地方，是她先前住过的院阁。

    穿过阳光下金碧辉煌的宫殿，气势宏伟的广场，拐过幽深冗长的深巷，视野突然变得宽敞，院阁便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视野。

    望着亦熟悉亦陌生的院阁，苏云汐的胃里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酸楚。想来这个地方，应该是她与莫清羽面对面相处最长的地方了。

    没有功利心计，没有晦暗阴郁，她看莫清羽月下花中舞，看她醉极歌一曲，看她小径遗世立，看她笑颜魅世人。

    而她自己，却是一缕孤魂，她是旁观者，她本应心无所系的看着莫清羽悲惨的人生，却没有预兆地被莫清羽一手拽入，莫清羽停了，而她却开始了。

    路一直在延伸，刺荆满道。

    凌少熠伫立于院中萧瑟的背影打断了苏云汐的思绪，苏云汐犹豫一下，走过去行了一礼。

    “你来这里是为了他？”凌少熠依然背对着，他的话像是问句，却又像是确定什么，平静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

    “民女来请求皇上放了莫瑾瑜。”苏云汐说，她知道凌少熠在想什么，可是她不愿多做解释。

    “你带不走他的。”凌少熠声音里的疲惫愈加明显，只不过此时却多了分威严。

    苏云汐秀眉微锁了下，口中说道：“带不带得走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要看实际行动。”

    凌少熠冷冷一笑，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执拗的苏云汐，幽幽地说：“你今日与玄弈去游山玩水了？”

    苏云汐一愣，不明何意，转而一想，定是这几日的频繁走动引起了凌少熠的注意，凌少熠向来嫉妒心就不小，是个不小的醋坛，被她这么一闹，还真给引上钩了。

    苏云汐嘴角浮现一抹娇媚的笑容，她微微垂眸似在掩饰什么，让人看起来像女儿家羞涩姿态，故意放软了声音说：“天师文采博人，细腻儒雅，与他游山玩水，实乃人生一大快意之事。”

    凌少熠冷哼一声，袍袖用力地甩了一下，气道：“天师不务正业，整天跟着女人混在一起，为博佳人一笑，文采怎能不出众。”

    来回走了几步，步子极为烦躁，他看了看微低着头的苏云汐，鼻间又是一声冷哼。

    苏云汐也任由他在眼前走来走去，眼不观耳不闻，只是安静地站着，心里猜测着他离爆发的时间。

    不过这次凌少熠倒是没有爆发，而是心烦意乱地走了一阵，平息了怒气，悠悠地对苏云汐道：“既然你想见莫瑾瑜，那就如你的愿。来人！带她去大牢。”

    苏云汐头顶立即冒出三个大问号，她瞅了瞅凌少熠，此时凌少熠风轻云淡气质出众有如翩翩佳公子，愣是她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哪根筋烧到了。

    苏云汐走后，凌少熠伫立于萧瑟的院阁中，久久不曾离去。

    清冷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袭了过来，压过干枯的枝叶，死去的花草，残留泥土的破花盆在青石路上打了几个旋，“咚咚咚”地向小径的尽头滚去。

    凌少熠宽大的衣袂随风翻飞着，如辉宏的旗帜宣示着作为天子的气势、野心，与这萧索的院落成了极大的讽刺。

    他凝眸细细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每入眼一物，眼中的落寞更多一分，他极为清晰却又不愿清晰的意识里，已经明显地告诉他，他和莫清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即使用捆绑束缚的方式，也都回不去了。

    那些深远、静谧的记忆，都将被时间和仇恨织成一张暗无天日的大网，永久地尘封在黑暗里的某一个角落，猝不及防地给人重重一击，或是在长久的流年里，慢慢地被所有人遗忘。

    凌少熠院中独立的萧瑟身影完全映入了门外守着的太总管刘承德的眼中，刘承德叹了口气，缓缓抬手擦了擦浑浊的眼睛，颤巍着身体走到凌少熠的身后。

    “皇上，这儿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刘承德的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慈爱，凌少熠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老皇上打骂训斥这个小祖宗，也总是他在一旁护着哄着，而凌少熠除了敬爱自己的父皇，对他也是十分的依赖、信任。

    老皇上仙逝，尚且年幼的凌少熠登上皇位，孤身一人支撑着这片天下。也是从那一刻起，凌少熠变得喜怒无常，施行暴政，却又大赦天下，百姓酸甜掺杂，对这位新皇帝是又爱又恨，可只有刘承德心里清楚，凌少熠他心里是有多么苦。

    敬重的父皇惨死，心爱的女人背叛，天下的重担，无疑不像几头虎视眈眈的巨型豹子，化作天边的滚滚黑云，时时刻刻盯着凌少熠，若凌少熠稍有不慎，它们就会将他啃噬得体无完肤，将他打入无底的深渊。

    他能做的，只有将原生活在雕花笼里的自己重重封闭，面冷心硬地俯视着这天下。

    不想让自己受伤，就必须先断了别人伤害自己的臂膀，这些年，他西征北伐，大战没有，小战不断，无不是在向天下宣示着，没有人能伤得了他。可也正因如此，注定了他高处不胜寒的落寞。

    况且还有莫清羽，他这个一辈子都逃不掉的劫。

    “走吧。”原本不大的声音，被大风一吹散，成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凌少熠黑眸即刻变得清明，眼下不再容一物，拂过翻飞的衣袖，大步离去。

    刘承德佝偻着身体赶紧跟在身后，可无奈老态龙钟，不一会儿，就被凌少熠甩出了好远，望着暮色中凌少熠冷气森然不容决绝的模糊背影，刘承德再度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已没有回头路，凌少熠已不再是过去无忧无虑任性的太子，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已实属不易。

    从昨日凌少熠在大牢里见过莫瑾瑜，他就明白，有些事已成定局。莫瑾瑜虽全身筋脉被毁，可那孩子神情淡然，眼睛清明，纵使凌少熠现在拥有的权利有多大，以处世之态，终究还是斗不过莫瑾瑜的。

    ——

    到了皇宫大牢，苏云汐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莫瑾瑜的牢房，莫瑾瑜躺在床上睡得很安静，这种安静似乎感染着周围，聒噪的空气变得十分静谧。

    苏云汐坐在床沿，看着他安静沉睡的样子，原本心里涌起的种种强烈的念头，也在此刻慢慢沉了下去。

    他没有皱眉，也没有舒颜，素净的脸上尽显平和，他的白色衣衫纤尘不染，与那日离开时一样，能想象的飘逸绝伦。

    苏云汐撑着下巴，凑近他洁白无瑕的脸，心里无端地冒出一个疑问，这个疑问不是现在生起的，只不过在此时更加浓烈了。

    究竟是何种强大的因素，使得到莫瑾瑜在被劫的这段时间内，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但是，似乎，这样的他，轻松了不少。

    苏云汐慢慢地弯起了嘴角。

    或是闻到了萦绕在鼻间的阵阵幽香，又或是被人挡住了仅有的光线，莫瑾瑜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笑得十分温柔的苏云汐。

    苏云汐没有料到他会在此刻醒来，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傻在了那里。

    莫瑾瑜看着她，微微一笑。

    苏云汐连忙坐了回去，昏暗的光线掩去了她脸上的红晕。

    “你醒了。”她干笑着。

    莫瑾瑜坐了起来，本要说什么，却又想起什么，眉头一皱，问：“你怎么进来的？”

    苏云汐拉住他的手袖，眼内透着坚决：“我来带你走。”

    似乎猜到了什么，莫瑾瑜微微松了口气，看到苏云汐坚决的样子，笑道：“似乎你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救我的事上。”停了一下，又说，“我不会有事，你好好保护自己。”

    苏云汐撇了下嘴，不相信他的话。“那天也是这样和我说，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里。”

    莫瑾瑜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自责，当日留下我是心甘情愿的。”

    不提还好，一提还真把苏云汐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愧意勾了起来，她装作无事的皱了皱鼻子，笑看莫瑾瑜：“怎么你就看到我的自责了，其他的就没看到？”

    或许是凌少熠的太过大方，引起了她心中的阵阵不安，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她怕这一次见面以后就很难了，她怕没有机会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莫瑾瑜笑了笑，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一句话噎得苏云汐无话了，她撑起嘴角笑，发现嘴角肌肉有点僵，伸手揉了揉。

    她不是不知道，莫瑾瑜这句话是对莫清羽说的。

    不过也难得，他也会如此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点，苏云汐心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她站起来，在并不宽敞却又干净的牢房走了两圈，审视一番，然后目光停在那一扇结了蜘蛛网的窗上，指尖点了点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莫瑾瑜凝视着苏云汐，墨黑的眼眸在黑暗中透着幽冷的光，过一会儿，他的目光又变回之前的温柔。

    “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苏云汐坐回到他身边，盯了他一会儿，说：“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与其回去时时担心他的安危，倒还不如守在他身旁，发生什么事她都能知道，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但只要一起面对，她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可是她心里也知道，能发生的事也将是生死攸关砍头的大事，留在这里无疑是等死，可是为了莫瑾瑜，她选择走这一步，但是留下来并不意味着只是等死，不到最后一刻，谁生谁死还不知道。

    如今唯一之计就是找到钳住凌少熠权势的办法，只要控制住他，还有什么人救不出来。但是凌少熠虽贵为皇帝，实权却不在他手上，可说东望国真正掌权的是天师玄弈，但玄弈宠着凌少熠，任由着凌少熠拿着皇权任意妄为，只要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他随意凌少熠做什么。

    叹了口气，对于玄弈，她还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这一次，莫瑾瑜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苏云汐的要求，他凝眉想了一会儿，似乎有别的什么主意，余光瞥见苏云汐手袖上干透的血迹，眉又蹙深了几分，他拿起苏云汐的手：“你受伤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