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翻手反排命中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很久，凌少熠都没有说话，他平静地看着苏云汐，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扯了下嘴角，道：“我不可能答应。”

    “那我也不会给你真正的解药。”仿佛是料到了凌少熠不会答应，苏云汐并未有太大反应，她抬眸看向他，纯净的眼里漾荡着挑衅的气息。

    “我们就这样拖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如意。不过你要想清楚，你不答应放莫瑾瑜，我自然有别的方法救他。但是你不同，你身上的毒只有我可以解，当然，你也可以叫人研制其他缓减毒性的药。

    最为重要的是，你作为九五之尊，却整日因毒所困，抛下朝事，弃百姓于不顾，你觉得你这样做，就做对了吗？”

    凌少熠的神色微变，但他仍然只是淡淡地看着苏云汐，没有说话。

    苏云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控制住莫瑾瑜，不过是为了报复我，莫瑾瑜为我下毒，间接却害了整个东望国的百姓，与天下百姓比起来，莫瑾瑜一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你又何苦用一个天下来报复我呢？要是你父皇在天之灵，定然不会原谅你这样做……”

    “不许提我父皇！”突然一个晴空霹雳，凌少熠无可遏制地怒道，看到苏云汐吓得有些懵的神情，他眼里的怒火更甚，仿佛这种无辜的表情，激发了他隐忍多年的怨恨与软弱。

    “如果不是你，我父皇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你故意出现，不是你一直在计划，不是你故意在我面前杀了他，我父皇……我父皇他怎么会死。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你莫清羽！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提起他！你不配提起他！”

    凌少熠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对苏云汐发起火来，他满是怒火的眼睛里，却因这次无节制的发泄，开始慢慢起了雾气，仿佛心里某处尘封已久的对亲人的依恋，被狠狠地戳了个洞，那些陈年悲伤的情绪慢慢地向四肢百骸延伸而去，压得他快要窒息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云汐呆住了，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音符，她就那样看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个合格的同情者，看着他久久不能语。

    在凌少熠的心里，他一定很想念他的父皇吧……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滚！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像是害怕见到苏云汐悲悯的眼神，凌少熠闭上眼睛，激动地大声吼道，似乎只要一闭上眼，一声声发泄，就能掩饰他本质的脆弱，那即将落下的眼泪。

    “凌少熠……”苏云汐伸手，慢慢按住凌少熠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从那抑制不住的颤抖中，苏云汐仿佛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痛苦，以及隐忍了多年的悲伤。

    “我……”

    “不要碰我！我叫你走你听到没有！走啊！我不想看到你，我不想看到杀我父皇的人！”

    凌少熠的声音到最后竟有了一丝哽咽，他紧紧闭着眼睛，像是逃离一辈子的宿命，逃离面前这个人，这张陌生有熟悉的面孔。

    “唔……”凌少熠突然痛苦地沉吟了一声，他眉头紧皱，全身的精血骤然逆转，在他整个身体里剧烈翻腾。

    他的身体灼热得发烫，就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火炉，全身的血脉开始慢慢膨胀。

    苏云汐见情况不对，立即警惕起来，但她又不会封住穴道，情急之下只能将怀里的解药，塞进凌少熠的嘴里，给他吃了。吃下解药，苏云汐及时推拿了他几条主要筋脉。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下来，一股冰凉的气流在身体各处游走，驱散了原先的炙热，身体像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舒畅不已。

    凌少熠下意识地动了动胳膊，发觉有知觉了。

    “对不起……”苏云汐轻轻地说了一句，放弃了她以往的骄傲、算计，只是像做错了事一样，轻轻地道歉。她的手仍按在凌少熠赤裸的肩上，只是此时，微微颤抖的，是她。

    她不知道该怎如何安慰凌少熠，唯一能做的，就是道歉，替莫清羽向他道歉。

    她突然庆幸此刻是她而不是莫清羽，能够轻易地说出那三个字，若现在站在凌少熠面前的是莫清羽，那莫清羽所遭受的痛苦，又该是由谁来向她道歉？

    凌少熠看着此刻的她，愣住了。

    “对不起……”苏云汐又说了一遍，她慢慢抬起头来，一脸忧伤地看着凌少熠。

    “这些年让你一直这么难受，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常伴自己多年的痛苦，而害得其他人与我一样，我若是可以不计较那些，不去回想小时候的生活，不去想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父皇，不去想他们一夜之间一场大火，就离我永久地离去，或许我就可以放过你们所有人，让你们安稳地活着。”

    说到此处，苏云汐的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但是，这不可能，我不可能让自己一直过着流亡被追杀的日子，夜深人静时被失去国家失去至亲的痛苦侵袭，却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活得至高无上，就算换做是任何人，也绝不会这样做。

    凌少熠，你失去了你父皇，至少他留给了你整个国家，留下了这座你未曾离开过的皇城，你儿时的记忆，你的所有，都还能在这里找到。可是我呢，我失去的，谁又能把它找回来，谁又能把那一切完好无缺地还给我？

    因为你，我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只要你不做这个皇帝，我可以不报仇，不杀你，忘记你父皇带给我灭世的灾难，可是当我选择让步时，你却步步紧逼，残害我唯一的亲人，逼我于绝境。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连莫瑾瑜也走了，或许莫清羽就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亲手结束这十几年的恩怨，一同去了。

    接下来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喜也好，悲也罢，都再也不会与她相关了。”

    苏云汐轻轻地说完这番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压在心口的阴郁全都吐出来，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却发现眼里不知何时湿润了，连眼前的凌少熠也看得不清，像是被隔在纱雾之外。

    她不知如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是假戏真做也好，但莫清羽的痛苦，她完全可以感觉得到，所以她才能说出这番话，莫清羽无法说出口的，或来不及说出的委屈，难受，只有她这个强占身体的外人能说出来。

    可是如今，莫清羽她再也看不到了。

    “莫瑾瑜……他就那么好吗？”一直没有开口的凌少熠，这时说了话，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能听到其中微微的颤抖，他看着面前神色忧伤的苏云汐，像是在看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为什么这些年来，你一直把他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谁都无法逾越。”

    苏云汐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凌少熠会问出这番话来，更没想到的是，在莫清羽的心里，莫瑾瑜依然占了很重要的位置，重要得竟然连凌少熠也比不上。

    她不想再说了，刚才凌少熠所问的那一句，已经把她所有的意志打碎了，她以为，莫清羽只是把莫瑾瑜当作自己的老师，自己唯一留在世上的亲人，可是现在，她所坚持的一切，突然一下子找不到可以撑下去的理由，她不想说话了。

    “莫清羽，你回答我！”

    凌少熠突然狠狠地抓住她慢慢离开他肩上的手，那强大的力道足以把苏云汐的手腕捏碎，更何况那只手腕因炼解药割了好几刀，而处于愤怒中的凌少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刚刚愈合的伤口一点点的裂开，粘稠的液体纠缠在于两人手中。

    “你回答我！为什么我每次问你，你都沉默，难道在你心里，他比谁都更重要吗？莫清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你是不是喜欢莫瑾瑜！”没有得到答案的凌少熠将苏云汐用力一拉，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不顾她的剧烈挣扎，紧紧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他现在就像个被万人遗弃的孩子，紧紧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尤其是这跟救命稻草，在承载太多的重量之后，也决定遗弃他。

    苏云汐依然没有说话，她只是用力地挣扎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凌少熠紧抓着不放的手腕，从那里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看着从那里流下的鲜红的血液，顺着光滑洁白的小手臂往下流去，一滴一滴落在散发着奇臭无比的药水里。

    但是，在她的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呐喊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莫清羽……莫清羽她究竟喜欢的是谁！

    “皇上！”

    “公主！”

    随着两声急促的喊声，大殿的门被大力地踢开，玄弈和红狸一脸着急地冲了进来。

    看到苏云汐和凌少熠抱在一起，两人皆愣住了。

    然而下一秒，玄弈和红狸便注意到不对劲，因为凌少熠扼住苏云汐的手腕高过两人头顶，从那洁白的手腕缓缓往下流的血，像是几条猩红的血虫，跳入玄弈和红狸的眼里。

    从殿外吹来的清风，吹散了殿内的药气，像是在心田流淌过一汪清水，洗去了杂质。

    见人闯进，凌少熠怒意更甚，他刻意压抑着，低沉道：“都给我出去！”

    “是。”玄弈与红狸对看一眼，行了礼，却依然没有动。

    苏云汐趁凌少熠分神的空档，用力地从他怀中挣脱，退出好几步，俯身行礼。“这儿也没有民女的事了，民女先行告退。”

    说着急急往门外退去，像是怕凌少熠突然叫住她，然而凌少熠看着她，喉咙动了动，终是没有开口强留。

    苏云汐走到两人，不知怎么，腿突然软了下，红狸眼见疾快去扶，苏云汐却意外地搭住玄弈犹豫着要不要伸出的手。

    “谢谢。”苏云汐抬头，感激地看着玄弈。

    “没事。”玄弈淡淡说了句，看到她那血淋淋的手腕，他不由得眉头一皱，尤其是看到她感激的眼里，还带着微微的湿润，他愣了下，仿佛是受了蛊动一般，在凌少熠怒意再起的眼皮底下，将苏云汐慢慢扶出了寝殿。

    红狸走在后面，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在用余光瞥了一眼想要发作却因赤身泡在药桶不能出来的凌少熠，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望着苏云汐纤瘦的背影，眼里的佩意又多了几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