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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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状况？”许扬挤了进去。

    “不知道，好像没人的样子。”慕初耸了耸肩，率先向屋里走去。

    雅淑走在最后，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可是眼前还是一片昏暗，看着两个哥哥走进了屋里，她一阵害怕，赶紧走上前几步，跟上他们。

    慕初停住了脚步，许扬也停了下来。雅淑朝他们前面望去，吓得叫了一声。地上坐着一个人，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她直挺挺地坐在地上，身侧连丝光亮都没有，就如同一个死人。

    慕初蹲了下来，他伸手在对方鼻端探了探，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还活着。”

    那人像死鱼一样的眼珠子转向他们，又把雅淑给吓了一跳。她直直地盯着他们，忽然嘿嘿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像鬼魅一样难听，而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狂肆，冰凉的泪水，忽然就从她干枯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她又哭又笑的，可把有前科的许扬吓得半死，他赶紧站了起身：“她是谁？莫不是疯了？”

    慕初半蹲着，他探出手，挽起了女人脸上的长发，他的脸色一变：“沈妈妈？裔天呢？”他急急地追问着。

    女人脸上泪痕未干，她看着慕初，嘴角的笑容却有些诡异：“我把他卖掉了。”

    “卖掉了？！”慕初猛地站起了身，几个人惊讶得莫以名状。卖掉？裔天都已经17岁了，卖给谁？卖去干什么？

    慕初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画面，画面里面，一个墙壁雪白的房间，一张冰凉的床，裔天浑身赤裸地躺在上面，失去了知觉……这种感知和他脑海里的某一段记忆重叠，让他的头顿时疼了起来。

    “是。”女人眼眶里流出了新的泪水，那仿佛不是泪，而是血。她大笑了起来，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哭，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

    “你……你把他卖给谁了？”半天，慕初才挤出这句话。

    “卖给他的亲生爸爸。”女人有些语无伦次的，“可是他爸爸死了，只剩下那个日本女人……她说，她会让我儿子好好读书……她说，她要我儿子好好辅佐她的女儿……那人死了，他死了都没有回来接我……他娶了那个日本女人……是的，我是妓女，谁会对妓女认真……”她一路爬回房间，一边喃喃自语，她不像是在对他们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慕初的头皮一阵发麻。那现在裔天会不会有危险？

    他低头一看，刚才沈妈妈坐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在反着光，他迅速弯下腰拾了起来，那是一张小纸片，或者说，是名片比较恰当。

    名片上带着淡淡的香气，但绝不是来自于沈妈妈身上那廉价的花露水的味道。上面是一片含蓄的米白色，不知道写着些什么。慕初看从沈妈妈那里问不出什么了，把名片往手心一藏，招呼另外两人来到院子里。

    借着月光，他展出了手中的名片。雅淑轻轻念了出来：“华纳有限股份公司……神原荷香……访竹轩……什么来的？”

    慕初沉吟了一下：“会不会，就是刚才沈妈妈说的，她卖裔天给她的那个日本女人？神原……应该不是一个中国人的姓氏吧？”他摸了摸鼻子，“访竹轩在哪里？我们得去找找裔天，无论如何，得去确认一下，他现在有没有危险。”

    他看向了许扬，对方正傻傻地发呆，他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

    许扬怔怔地看向他：“访竹轩，我知道在哪里。”

    慕初眼前一亮：“你知道？那我们赶紧去。”

    许扬脚步不动，他有些苦笑：“那地方，去了我估计就出不来了。”

    慕初生生地停住了脚步：“为什么？”

    他的笑容比哭还苦涩：“那人，就住在那里。我去了，他估计不会让我离开的了。”

    慕初一阵烦躁：“要不，你把地方告诉我们，我和雅淑去就好。”

    许扬咬了咬牙：“如果我不去，你们去了也进不了。算了。”他甩一甩头，“我带你们去。我去过那地方！”

    三人随便往肚子里塞了点面包，匆匆搭上了捷运车。

    访竹轩，并没有直达的公车。

    公车在老远的地方就已经停站了。虽然说是公车没有到达的地方，但通往访竹轩的道路并不荒凉，和他们想象的郊区环境差别太大了。

    这里的马路极宽，两侧是森天树木，葱葱的绿意，时隐时现的鸟儿清脆叫声，竟有一种与台北这个大都市格格不入的感觉，就连这里的空气，也带着淡淡的芳草气息。时不时有车辆在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沿着道路的山势前行，一路的山风吹得雅淑头发散乱。天已经黑透了，道路两旁亮起隐隐的灯光，勉强地能看清前路，三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着，借着飞驰的汽车前灯，来避开周围的障碍。

    在汽车前灯的亮光照耀下，他们借着一路住宅朦胧的灯火，才看清了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台北的高尚住宅区。路边的建筑并不是寻常所见的公寓楼房，或者是他们所住的小平房，而是一栋又一栋的独立别墅。别墅区里时不时传来狗的吠叫声，雅淑缩了缩脖子：“许扬哥哥，你爸爸可挺有钱的，住这里啊？”

    许扬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可能吧。访竹轩不是一栋别墅，而是一个建筑群，里面好像住着几户人家呢。那人就是其中一个啦。”

    雅淑觉得有些冷。本来夏天的晚上应该十分闷热，但是在这以天然的山体为屏障建起的别墅群，却带着一种天然的阴凉，让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自己光裸的双臂，哥哥走近了她，替她挡去一部分山风，有了哥哥温暖的体温，她仿佛也觉得暖和起来了。

    许扬继续说：“至于住在里面的其他人，我真的没见过。我妈妈去世后，他接我来过一次。他说他现在是一个人，也没有再生孩子，希望我回来。哼，我狠狠地拒绝了他，是狠狠的喔。”

    雅淑翻了翻白眼，不想戳破他，她还想继续走，许扬已经赶紧唤住了他们：“到啦到啦！就是这里。”

    两人堪堪地止住了脚步，站在雕花大门前，三个孩子仰起了头，雅淑“哇”的一声，发出了感慨：“哥，你觉不觉得，比起我们几年前去那个地方的时候，这里豪华多了？”

    许扬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慕初不答话，顺着雕花铁门的栏杆，他往里面望了进去。夜色中，别墅群里也是一片朦胧，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点缀着几盏像夜明珠一般的雅致路灯，不过那朦胧的光线，估计也只有美化作用而已。透过那光线，连这个访竹轩的轮廓都不能看清，谈何去找裔天？

    隔着铁门，访竹轩里紧挨着有一处门房，里面隐约传出了收音机的响声，有人跟着里面的歌曲依依呀呀地唱了起来，慕初摇了摇铁门，发出了阵阵响声。

    门房里的灯被调亮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谁？！”

    许扬提高了声音：“我要找许晟！”他凑到门前，好让门卫看清他的模样。

    男人凑近了他，努力把小小的眼睛睁得最大，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学生模样的少年：“找他干嘛？”他打了个嗝，“找他干嘛都不能让你进去。”

    他搓了搓脸，口中哼着小曲，径直走回门房：“赶紧回家吧。这里是私家花园，不能来参观的。”

    慕初心一急，抓住了铁门：“我们有急事的。我们要进去里面找一个人。”

    门卫的表情有些无奈：“不行的。这里不能进的。少年，回家吧。哎呀，找许老爷的小孩多了去了，听我的话，回去跟你们妈妈说，许老爷什么都不会认的。天黑了，回家吧。”门卫的表情倒也算不上凶悍，倒就是不肯让他们进去。

    许扬气得跳脚：“那老头，不是说让我随时都能回来的吗？！他人呢？你让他出来看看，他认不认识我！还有啊，去年我才来过，你没见过我吗？”

    门卫打了个呵欠：“抱歉，我今年刚来的。再说，我没那能耐让许老爷出来，他现在也不在访竹轩。回去吧回去吧。”

    见对方油盐不进的，慕初急了，他手一用力，抓住了铁门的栏杆，身手灵巧地一攀，早攀上了铁门。他根本不会畏惧这点高度，轻巧地一跃，人已经到了花园里面了。

    见哥哥已经行动，雅淑不再迟疑，她把身上的衬裙牢牢绑了个结，手脚并用，很快也攀上了铁门，跳进了花园里。

    门卫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两个孩子是怎么进来的？这铁门可是有4米多高啊，这两个人眼也不眨的，就这么轻巧地跳了下来？！他吓得手都在哆嗦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他赶紧按响了门房里的警铃，顿时警铃声大作，整个花园亮如白昼。

    慕初倒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花园里面居然藏了这么多隐藏式的灯源，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大！一望无际的空地，几栋大型的别墅群建筑，规模远胜他们之前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还有那郁郁葱葱的植被，那小桥流水的景观布置……如果说最上等的豪宅，那肯定非这里莫属了。

    许扬在门外急得直摇门：“喂，你们两个，倒是开门让我进去啊！”

    迟了，慕初他们已经没空顾到他了。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了几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还真难为他们了，大晚上的，居然脸上还戴着墨镜，也不怕摔倒，这么热的天气，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那气质，又不像上班族一样文质彬彬，他们训练有素地把兄妹俩团团围在中间，完全没有给出缓冲时间，直接就出了手。

    如果是寻常的男人，雅淑不会放在心上，慕初更不会。

    可当那人的手格上他的时，他的心一凉。

    那人的手臂，结实有力。

    他一出拳，带了十分的力道，一招一式，狠而且准，绝对是有受过训练的。

    慕初来不及开口，他几个轻跃，避开了对方凌厉的招式，看向了雅淑，果然，她显得有些吃力了。

    看来，不把这些人打倒，绝对见不到裔天的了！

    他沉住气，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轻轻一甩，攻势直取那人的手。

    男人显然愣住了，但是他反应极快，迅速转身，避开慕初。

    好，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慕初只是借校服做个障眼法，他早已借着这一甩之势，尽量腾起了身子，在那男人退闪之际，凌厉的一脚袭向对方的后背。

    果然，对方没有防备，被这一踢，整个人不由向前仰去。

    慕初伸出二指，在他颈后一点，男人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这一招算是父亲教他的，最不至于伤人但能自保的方式，他只想找到裔天，他不想杀人！

    他来不及喘口气，赶紧飞扑向另外一个人。

    三个男人似乎认定了雅淑比较弱，居然一起围攻她。雅淑穿的是衬裙，难免有些施展不开，加上对方也是训练有素，她难免落了下风。但是，雅淑十分聪明，她的身形也灵巧，左躲右闪，男人们居然连她半根头发都没碰到，反而自己累得直喘气，还时不时被这个顽皮的女孩在脸上扇上几个耳光。

    忽然，他们感觉到后脑一阵劲风袭来，纷纷回头戒备，这一转身不要紧，后面的雅淑就地一滚，堪堪地把其中一人给绊倒了，那人还没来得及起身，雅淑的手在他后颈下一敲，男人便软软地趴了下去。

    另外两个男人见势不对，掏出了怀中的家伙。

    这一亮，慕初整个人的戒备状态都达到了顶点。他怎么能忘记，就是这种武器，让父亲一招便毙命，子弹的威力，早已远胜于拳脚功夫了！

    他稳住心神，拉紧了雅淑，紧紧地盯着男人的枪口，随时准备避开。

    “好了，住手！你们想杀人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出来。男人们一阵难堪，赶紧收起了手中的武器。那声音继续说道，“神原太太，您看，您的日本武士四个都比不上人家两个小孩，居然还想出到枪！想要在我家里杀人！这就是你们大日本的最佳保全人员？”男人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淡淡的嘲讽了。

    一个优雅而略带冰冷的女人声线也响了起来，她的国语说得有些过于字正腔圆，似乎带着一些说不出的口音：“仲邦君，你也得看看，这两位小朋友的身手多好。不过不管多好，都抵不过一管枪，如果不是因为您的阻止，我们的武士早就赢了，我们是最佳的，没有之一。”

    雅淑朝那个妆容典雅，但是硬邦邦地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女人做了个鬼脸。“好意思说没有之一？如果我们有枪，一出现他们就完蛋了。四个男人，加起来100多岁，打两个小孩还好意思出枪？切。”她皱了皱小鼻子，那模样气得那女人脸上的妆都快哗啦啦往下掉了。

    男人居然笑了出来，他四十来岁模样，身形高大，西装革履，有种说不出的魄力，尤其是他此刻和善的笑容，更加让雅淑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看起来，这个男人反而更像是跟他们一国的似的。

    慕初拉了拉她，不卑不亢地开口：“抱歉，打扰了。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来找人而已。我们一个朋友可能在你们这里，我们没有他的消息，很担心，一定要过来确认他的平安。”他指了指门外，“外面还有我们的一个同伴。”

    日本女人还想说些什么，男人已经挥了挥大手：“让他进来。”门应声开了，许扬这才如释重负地溜了进来，还好刚才他没进来，否则就是个任人打的乌龟了。

    男人见到他，明显一愣：“你……你和许晟……什么关系？”他和日本女人对视了一眼，女人做作地把和服的袖子拉高，遮住了唇，其实也是满心的疑惑。

    许扬拉了拉校服：“反正，我说是他儿子，你们都不会信的。我也不稀罕啦。”

    “信，为什么不信？”男人又笑了出来，他嘴角有着好看的弧度，“他说过，他在台湾有个儿子，叫……”

    “许扬。”他不甘愿地接到。

    “对。就是许扬。”男人很满意地试探成功。“那你们找谁？我能帮你们吗？”

    两个男孩有些迟疑，雅淑已经抢先开口了：“沈裔天，我们找裔天哥哥。他让一个叫神原荷香的女人带走了。”

    日本女人本来刷得跟墙一样白的脸变得更白了，男人看向她：“神原太太，他们指的，是你吧？”

    神原荷香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仲邦君，你可别搞错了，我们才是合作对象，你听那群小屁孩说什么呢！”

    男人好脾气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很君子地说：“神原太太，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您也知道，从日本回来后，我被这些有的没的小事烦到头痛，既然您说没有，那我就打发这几个孩子回去。不过，您可别瞒着我啊，您知道的，许晟现在不在台湾，可这确实是他跟我提过的小孩啊。”他做了个苦恼的表情，看得神原荷香一阵火大。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