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各自的道路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羽蝶从昏迷中醒来，她支起身体，揉了揉发涨的头脑。丝丝寒风带着泥土的芬芳拂过脸庞，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看起来，自己此刻正身处野外。

    “醒了？”

    身旁，传来男孩子粗鲁地问候。羽蝶往后缩了缩身体，她知道，那个在蝶苑监视自己的神秘人就在身边。

    “为什么救我，你不是在监视我吗？”

    “对我来说你还有利用价值。另外请搞清楚了，我监视的人不是你，是骑士。”

    “酉夜？为什么要盯上酉……”

    噌——

    一句未完，羽蝶耳边响起了匕首出鞘的噌噌声。冰凉的利刃顶在脖间，她随时都能感受到死亡迫近的气息。

    “少废话，说，诱骗遡夜中伏，是怎么一回事？”吉恩冷冷地看着羽蝶。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要协助遡夜，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告诉你的事。”吉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想确认的立场是否有变，这几日守候在蝶苑的目的无非也就是为此。一旦那位骑士内心动摇，那么对吉恩来说，说服他与自己同盟也会简单许多。

    “胡说，谁会信你的一面之词。”羽蝶皱起眉。尽管她先前还曾天真地想要找这孩子聊天解闷，可一旦涉及正事，尤其是和酉夜相关的事，她便格外谨慎。

    片刻，见少女依然不肯屈服，吉恩收起了架在她脖间的森罗之刃，嘴边浮现一丝钦佩的笑意。女孩的反应尽在意料之中，若非这般倔强，刚才也不至于把赛尔特逼急。

    “不说也行，帮我做件事好了。”

    吉恩眸光坚毅，走近羽蝶身边。反正如今也回不去了，就算知道酉夜的立场又能如何，不妨直接实施下一步方案。

    “代我去次魔域。听说神族巫女拥有不同凡响的传送能力，而你又是出类拔萃，我想应该不会花太久到达那里。”他一边说，一边扯下了脖子上的配饰挂在羽蝶身上，“去星瀚宫，见那里的王。只要把这个交到魔王希瑞尔手里，让他来神域，你们神族也许就可以从如今水深火热的暴政中解放出来。”

    “你是……魔族？”

    “是又怎样。”

    “这是引狼入室，我不会去的。”

    “那你就留下来等着送死吧。”吉恩没有理会羽蝶的拒绝，他将拇指与食指放在唇间，喉咙涌出的暖流穿过交缠的两指，汇成了一支别样的哨曲。

    不一会儿，天边飞来一只形似蜂的昆虫。那生物足有拳般大小，通体青色，一对高速拍打的翅膀发出非常响亮的嗡嗡声。

    “这青蜂是我的精灵，它会为你指明去魔域的路。”吉恩拍拍青蜂坚硬的躯体，示意它去到羽蝶那边。

    “都说了我不会去的，更何况你是魔族，神魔两族本来就存在纷争，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羽蝶抬起脸，倔强的模样倒还透着几分可爱。不过话虽如此，实际在刚才吉恩收起锋芒的那一刻，她的心境已经产生了变化。这孩子冒险将自己带出来，未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轻易放过了自己，可见他心里装的也并不全是恶意。

    “信不信由你。”吉恩不屑地扬了扬嘴角，望天遥思。

    因为父亲与异族女人的情史以及自己悲惨的宿命，他不得不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明明生命中只剩下了父爱，却还要违心地侍奉与自己争夺这份感情的异母妹妹。这样的吉恩怎会不讨厌神族，而他，却又爱着父亲以及父亲的理想。

    敛殇的死，或许会迎来噩梦的终结——不管是对自己，还是父亲，或是整个幻界。

    吉恩不难想象自己的父亲会悲痛欲绝，但痛心之后，一定会是更加光明的未来。

    “留在这儿等着被抓回去，还是为了你们神族的未来搏一搏，你自己看着办吧。”吉恩停止冥思，转过身。

    “等等！你去哪儿？”羽蝶问他。

    少年停住步伐，沉默不语，不知为何心有些放不下来。

    “算了，不说也罢，那告诉我……你的名字。”见少年没有反应，羽蝶又接着说道。

    “女人，别太自以为是。”吉恩冷冷地哼了一声：“倘若他日你见到魔王，我们必然还会见面，到时再告诉你也不迟。”

    傲慢的少年头也不回地消失了踪影，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头一次对别人这样温柔。

    【蝶苑】

    静谧的庭院里，只留下了孤独的王。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放眼望去，到处横着女侍以及卫兵们的尸体。

    这些都是女王的杰作，吉恩的话已经透露出太多信息，方才在场的人，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塞尔特坐在长椅上，呼吸稍显沉重，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不如以往那样年轻、充满力量了。

    依先前预测，遡夜会回夜之一族寻求志同道合之人去水牢营救，他一旦回族，守候伏击的雁翎兵就可将其拿下。

    然而照现在的情况，这或许并非万全之策。

    先是幽若，再是羽蝶，现在就连吉恩也突然离开了自己身边，使得她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接下来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要发生了。

    冥想之际，酉夜回来了，当望见庭院里惨烈的景象时，他顿住脚步，微微有些吃惊。

    “陛下。”酉夜从容地收起目光，故作镇静，礼节性地跪在塞尔特面前，连看都没有看周围的尸体一眼，“那个男孩已经带着羽蝶逃离了此处。不过您放心，我已派人去追，他们走不了多远。”酉夜压低视线，尽量保持不要和王有直接的眼神接触。方才混乱的对话他多少听到了一些，万一被问起，自己也会处于比较尴尬的境地。

    “混账！事情变得乱七八糟，还让我怎么放心！”

    女王怒目圆睁，大声呵斥。但见酉夜闷声不吭，她意识到自己再发脾气也没有意义，于是沉声道：“传令下去，在水牢多安些人守着。”

    “可是水牢已经安插了多方人员驻守，何况还有师父在……”

    “闭嘴！按我说的做。”塞尔特的语气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好，我这就去办。”语毕，酉夜起身欲退。

    “等等。”塞尔特忽然叫住他，质问道：“据说你拿幽若的命要挟诀影诱骗遡夜回族，这件事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

    “回答之前最好给我想想清楚，欺骗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塞尔特厉声道：“说吧，你既已和遡夜取得联系，这证明你已经得知遡夜的方位，为何不直接派人将其擒拿？”

    面对王严厉的责问，酉夜一咬牙，只得交代。不过，他隐瞒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他并没有告知塞尔特隐秘之村的存在，至于为何不通过确认遡夜的方位将其捉拿，他的解释是，在自己这般诱导下，遡夜迟早会回夜之一族，与其把精力花在搜捕上，不如守株待兔。

    经酉夜这么一说，话到了塞尔特的耳朵里，自然就成了忠心耿耿、一心为王的表现。

    “你做得不错。这是好事，何必瞒我呢。”塞尔特遥望天际，心情好了不少，“如此一来，为了和同伴汇合，遡夜必然会回族。且出兵之前，我已答应雁翎，倘若这次立下功勋，就破例容许他参加‘骑士的试炼’，他不会不珍惜这次机会，一定会全力以赴。这回，我们是志在必得。”

    酉夜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虽然成功瞒过了塞尔特，但如她方才所言，为了得到参与试炼的资格，雁翎一定会全力以赴，甚至还会不择手段。就算王下达了不准伤及无辜的圣言，但对那个男人来说，缉拿叛徒才是最终必须达到的目的。如果是这样，那夜之族人性命的安危就随时可能受到威胁。

    酉夜紧闭双眸，在心中暗自祈祷。

    那一刻，他真心祈求弟弟能尽快回去，而且是顺应他的期望，带着隐秘之村的同僚们一起回族。

    【水牢】

    瘦削的躯体，肮脏湿臭的脸庞，一双灰色的眼睛却莹莹有神。少女抬起头，两行目光透过水蓝色的发丝，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关于你的朋友程诺，我只知道那么多。自从那次陛下接受了他的请求，我便再没见过那个男孩了。”诀影站在小枣面前，一身漆黑的装束显得其身材尤为高大。

    小枣垂下眼帘，表情十分痛苦。

    “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告诉他那晚遡夜对怜依……”她难过地摇头，又是悔恨又是自责。

    当时小枣和程诺一同被关在水牢，每次看见程诺，她的脑中总是会不经意间浮现出遡夜想要亲吻好友的场景。小枣本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也一直对是否该把这件事告诉程诺而感到为难。因为自己仅仅是目睹了那一幕而已，根本无法断定那两人之后的发展。

    可是，终日面对程诺，对这个善良的女孩而言实在是太过艰难。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她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当事人，希望给予提醒。

    然而程诺毕竟是普通人，遡夜在各方面都优于自己，不免让他对此事相当在意。某日，他开始无理取闹，滴水不沾，食膳不进，一切为的只是吸引别人的注意。

    那一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面对前来了解情况的诀影，多日未进食的程诺已经十分虚弱，当着大家的面，他出人意料的表达了自己想要面见神族之王，并且誓言要助王一臂之力的想法。

    没人知道这名人类少年和王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不过小枣明白，他一定是对遡夜产生了恨意，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举动。

    “诀影师父，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放了我吧。”小枣越来越不敢往下想，只是苦苦哀求：“我必须去找哥哥，告诉他这一切。程诺被冲昏了头脑，一定会被那个敛殇利用的！”

    “你是因为我才被囚禁于此的，你还觉得我是好人？”

    “当时我因为哥哥喜欢上怜依的事难过，是你……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的。”

    “天真，那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诀影狠心答道。

    “可你还在怜依被盔鼬攻击的时候救了她！那时你明明可以撒手不管的，除掉越多不相干的人，对你来说就越是有利吧？”

    “不要异想天开了。”诀影眉头紧锁，似乎是因为缺乏辩驳的理由，只是冷冷地回避开视线。

    就在此时，走廊深处传来男人攀谈的声音。

    “你知道吗，今天巫女的宅邸出事了。”

    “可不是，这么轰动的消息早就给传遍了。听说那里的结界比苍月殿的还要厉害，可是居然让那个叫什么幽若的巫女给……”

    诀影闻声看去，蹒跚而来的是两名狱卒。

    “诀影大人？您、您怎么在这儿。”话说到一半，一名高个子狱卒看到诀影，慌忙行礼。

    “我过来看看人质的情况。”诀影不紧不慢地答道。

    “使不得使不得！这里环境恶劣，怎么能让您亲自来看守人质呢，您先出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诀影为难地看了看小枣，自觉在此多留不宜，于是说道：“行，那我先出去，幸苦你们了。不过……”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你们刚才说巫女的宅邸出什么事了？”

    “啊。”高个子狱卒结巴了一下，说：“是这样……今日有个叫幽若的巫女被发现离奇失踪，为调查此事，王居然亲临其好友羽蝶之蝶苑了解情况，后来听说羽蝶姑娘也莫名其妙地逃出了宅邸，现在陛下正派人追缉呢。”

    诀影怔怔地听着，消息仿若一道晴天霹雳贯穿他的思绪。

    幽若不见了？

    她只身一人怎么可能突破巫女宅邸的结界。

    羽蝶逃离，是否与此事相关。而自己一直舍命保护的幽若，又会去哪里呢。

    转瞬之间，诀影的眼前浮现出了爱徒遡夜的脸。而后，回想起当时其兄长酉夜在断崖之上胁迫自己的事，他立即想到了另一个关键词——夜之族的领地。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