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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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界•苍月殿】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终日躲在寒冷的黑夜中孤独地哭泣。女孩一直期盼着有一天能够走出这阴冷的森林，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外面的光明却并不属于她——她实在是太虚弱了，必须通过吸食亡灵的精气才能延续生命，一旦走出这里，她就会死去。

    出生没多久就被母亲抛弃，还被丢在这样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当时女孩尚未断奶，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母亲有着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发间总是漫溢着独特的香气。

    好喜欢那个味道，如果可以，多想永远都留在母亲的身边！女孩常常问自己，为什么母亲会不要自己了呢，难道就仅仅因为她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吗。

    她找不到答案。

    就这样，女孩一直孤独的活着，每次有亡灵经过身边，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吞食。奇妙的是，她并没有吃过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却依然在成长。

    终于有一天，一个男孩子走进了女孩的世界。他与她年纪相仿，但样貌却显得那么稚嫩。男孩名叫吉恩，声称是应女孩父亲之命而来。

    往后的日子里，吉恩教会了女孩很多东西。这个世界的构成，这个世界的局势，告诉女孩她的生父生母究竟是谁，还有，她是谁。

    他还告诉她，母亲将她抛弃是出于无奈，父亲偶然得知女儿尚存于世，也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拯救她的生命。

    于是女孩问男孩：你是谁？

    他说他也是父亲的孩子，只是自己永远也不会承认和女孩血脉相连。因为女孩的存在，父亲牺牲了太多，也忽视了太多重要的东西，吉恩为此心生怨恨，若不是父亲的愿望，他绝对不会来到这里承担起照顾女孩的使命。

    从此以后，女孩便对此事闭口不提。待到稍稍懂事，吉恩便忽然从她的世界消失不见了。

    重新回到了孤单一人的生活。

    不久，又是一日，两个男孩误闯进树林，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女孩与他们相遇了。误闯进来的是对可爱的双胞胎，兄弟俩比女孩稍稍年长，待人和善，还一度想带女孩离开那个地方。然而脆弱的体质却不允许女孩这么做，况且吉恩曾告诉过她，她从出生那刻起就已注定了将永世生活在黑暗之中，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

    于是，女孩请求他们不要把她的存在泄露出去，兄弟俩居然很爽快就答应了，临走前还许下了再会的约定。之后，他们确实信守了诺言，日后还常来林中偷偷探望。

    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正是因为与他们相识，女孩才懂得了什么叫做欢笑。可惜那是女孩第一次交到朋友，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兄弟俩由于有非常重要的考试需加紧修习，相聚的机会逐渐变少。这期间吉恩居然也奇迹般地再次出现在了女孩的面前，他带来了父亲的研究成果，说只要顺利，就可以延续女孩的生命。

    从此，女孩的身体里多了第二具灵魂——赛尔特。一切终结于此，也是所有因果的开端。女孩因为父亲的爱，开始了另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

    “女人！你给我安分一点！”女孩双手抱头痛苦不堪，面目狰狞得已然像是完全换了个人。过去的记忆侵袭着赛尔特的大脑，体内的灵魂在不断地祈求和哀嚎，挣扎着想要苏醒过来。

    [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待我日后消失，这身体便交付于你，由你继续传承父亲的夙愿。]敛殇的声音回荡在脑海。

    “给我住口！”塞尔特痛苦地抵住头部，大声呵斥。在她心里，这身体早已经成为自己的东西，强势霸凌的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

    “住手吧。让我见她。”痛苦难耐之时，酉夜的声音从身后娓娓传来。他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目光哀怨，愁色怅然。

    塞尔特紧咬双唇，牙齿颤抖地咯咯作响，这副身躯因为长期失去琼玉的支持日渐变得虚弱：“敛殇的日子已经不长，为何你的眼里还是只有她一人！为何你不愿真心服从于我，我也……很需要伙伴啊。”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若非为了敛殇我不会许下守护你的誓言。时至今日，我的意志依然没有改变。”酉夜静静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意愿想要去帮助匍匐在地上的女孩。

    “现在让你们相见，只会减少她活下去的时间。即便如此你也无所谓吗？”

    男子默默地垂首，点了点头。

    塞尔特攥紧胸前的衣衫，心中渐渐放弃了挣扎。实际上就算让身体真正的主人现身，对自己也没有任何不利，相反可以缩短完全占有这具容器的时间。只是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对敛殇如此执着，为什么她明明统治着整个族群，身旁却没有一个人真心相待。

    “也罢，就让你们相见吧。”女孩轻声低喃，下一瞬，她的眸子失去了光芒，就在快要倒地之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深深地揽入胸膛。

    酉夜束紧双臂，下颚紧紧地贴合在女孩柔软的头发上，激动的表情中隐隐掺杂了一丝悲伤。

    怀中忽然有了微微的触动感，女孩睁开了如星夜般璀璨的双眸，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紧紧地拥住了怀抱着她的男人。酉夜惊喜地看向女孩的脸，眼中似有什东西在涌动。

    “欢迎回来。”酉夜的声音近在耳边，磁性沉稳的音色伴随着呼之而来的热气，惹得女孩心中一阵骚动。

    “最近总是频频失去意识，有时我真害怕自己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了。”

    冰凉湿润的触感划过粗犷的脖颈，男子的心在一瞬间彻底粉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相见总是伴随着悲伤和泪水，身为一个男人，难道连守护思恋之人的笑容都做不到吗。

    想到此处，酉夜抱得她更紧了。敛殇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她却没有抵抗，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拥住男子，泪水终于决堤。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生命已经支撑不了多久，谁知何时一见，便会成为永别。

    “什么都不必做，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敛殇捧起男子的脸，温柔地说：“我本就不该活到现在，所以，答应我……就算我真的消失，你也不准流泪。”

    男子闻言，表情更是难受，他哽咽了许久，笑容苍白而无力：“这可怎么办，如果你不在，就无法确认我究竟有没有为你而哭了。”

    “这种气氛下还能开玩笑，你呀，一点儿都没变。”敛殇将脸埋在了酉夜的胸前，悲伤地笑了，“禁术之所以为禁术，是因为通过此术达到目的的人都必将付出相对的代价。我虽然活着，但每每失去了身体，灵魂所栖之处都如置地狱般煎熬……这样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我宁愿放弃这般苟且的生命，换所有人解脱。”

    “再忍一忍，不要放弃希望。我会找出遡夜，到时你就可以用琼玉的力量……”

    “琼玉只是延缓之计。酉夜，我已经不想再……”

    “可是我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为我牺牲的已经够多了。”

    几番推言后，酉夜意识到女孩的话并非儿戏。

    空气仿佛静止了，呼吸也仿佛静止了。终于，酉夜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一道泪水拂落脸庞。

    为了守住眼前的女孩，他欺骗了朋友，违心地效忠于自己的仇人，与自己深爱的弟弟走上了背道而驰的道路，甚至还让妹妹陷于危难。可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不管再怎样努力，终究还是找不出拯救恋人的方法。

    “酉夜，你看着我。”敛殇捧起他的面颊，“我迟早会死的，你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在此之前，我只想……如果可以和遡夜三人，再次聚在一起……我便无憾了。”

    “好，我答应你。”酉夜紧握住女孩抚摸自己的手，口中发出声声呜咽：“我答应你，在你的生命燃烧殆尽之前，为你实现这最后的愿望。”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