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缘起缘灭莫强求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作为一个俘虏，韵奴的日子可谓是过得相当逍遥的了。

    在皇帝手下当差的，能力倒是其次，首要的本领必定便是要有眼色。

    这个俘虏不寻常，这是他们看到韵奴的第一眼之后便已经确定了的。可是究竟能不寻常到什么程度，这几日的发现，还是让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

    与皇帝同寝同食、同行同止，哪个女人有过这样的待遇？便是宫中最尊贵的妃嫔，也从来没有人得到过这样的殊荣啊！

    偏偏这个女子却是完全不当一回事一般，非但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时常对皇帝冷言冷语，甚至直呼其名……

    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欲擒故纵，在耍什么手段？

    一切的可能，发生在这个女子身上，似乎都是合理的……

    “喂，你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绵绵阴雨，似乎成了这个初夏的主旋律，看着窗外的梧桐叶上点点滴滴落下的水珠，韵奴懒懒地开口，声音里依旧没有半点悲喜。

    凌稷炀从高高的一摞奏折中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略显落寞的笑容。

    这个小女人，依然倔强如斯吗？

    不过，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这样疯狂地为她着迷？

    她今日肯开口相问，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开始着急了？至少，她不再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关心……

    “如果我说，想关你到地老天荒，你会高兴吗？”开口时，早已恢复了平日与她相处时玩世不恭的轻浮。

    窗前的身影一动未动，纤瘦的剪影映在窗纱上，静美如梦。

    凌稷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此刻的她，比平日更加纤弱美好、楚楚动人。可是此刻的她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不真实。她的神色安详而飘渺，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半空中飘下一带轻纱，落到她的肩上，而她就会凌空而起，羽化升仙……

    为了博她一笑，一向严肃到有些乏味的他，甚至也不得不开始学着玩世不恭，开些油嘴滑舌的玩笑……

    她不是不会笑的。事实上，在外人看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玩得甚至有些疯。他总会想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引得他忍不住想关注，陪她一起沉浸在那些简单的快乐之中，仿佛回到了最无忧的孩提时代，生命中只剩最纯粹的欢乐。

    晚间的她，更像一只慵懒而狂野的猫，极尽妩媚妖娆，每每害得他神魂颠倒，不知身在何方……

    终于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想要彻底征服她，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是似乎……被她征服也是一种荣耀？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可是凌稷炀的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只因此时的她，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玩闹说笑的，不是真实的她；勾魂摄魄的，更加不是真正的她。这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早已经把真实的自己，彻底隐藏了起来，只给他看到一具没有生命的皮囊。

    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该如何做，才能让她做回真正的自己，做回那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做回那个精明睿智的女军师？

    似乎……只有回到寒月教，她才会变回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奇妙女子。

    可是回去以后，她便不会再属于他了。

    折断了翅膀的苍鹰，身上岂会还有天空的气息？

    这几日的时光，对凌稷炀而言，每时每刻都像是偷来的。

    至少此刻，她是属于他的。她是他的奴，是他的情人，是他唯一的妻……

    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还能持续多久，却时时刻刻可以感受得到她似箭的归心。

    她一定是在盘算着，如何才能从他的手中逃走吧？

    这个小女子，她永远不会认输，更加不会认命的。不知道她的计划，又会让他产生怎样的惊艳呢？

    此刻的她，一定是在遥遥思念着她的寒月教，她的亲人，她的家乡吧？

    他调查过她的身份，确实是湘源城土生土长的女子，最卑贱的雏妓出身。没有家族、没有根的女子，本不该对任何地方、任何人有过多的留恋，可是她为何会对寒月教，有着那样不可思议的忠诚？

    她就像是一个谜，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却永远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让人欲罢不能……

    “你怎么不说话？”虽然很不愿意打破此刻的平静，但是，真的很想知道，她究竟会怎样想？

    她会不会愿意……留下？

    自己在她的心里，会不会有一点点……不一样？

    一向以为自己便是这天下之主，从来不知道竟然可以卑微如斯……

    “我在想，”韵奴转过脸来，柔柔一笑，“其实像这样一直被你囚禁着，也没什么不好。我知道你会愿意给我，我想要的平静安宁……”

    “你说的是真话？”这样的回答，实在太出乎凌稷炀的意料，以至于他的声音甚至都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原以为她会嗤之以鼻，甚至冷嘲热讽，没想到……

    她说，她愿意被他囚禁，被他囚禁到地老天荒？

    “是真话，又如何？”韵奴的笑容渐转凄凉：“平静安宁，你自己都没有，如何给我？此刻的平静，不过是偷来的，持续不了太久的。我想，你那一大堆折子里，至少有一半是催你回京的吧？他们说我什么？说我是祸国妖孽，还是乱世红颜？”

    “我带你走！我带你一起回京！”凌稷炀不加思索地冲口而出，却只换来韵奴的一声轻笑。

    “你还没睡醒吧？”寥寥几个字，没有任何温度，似乎完全事不关己。这个女人，一向都是这样冷静、这样无情吗？

    “我会带你回京，我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反对！”凌稷炀有些气急败坏，只顾着开口反驳，甚至忘了维护自己作为君王，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下的威严。

    韵奴嘴角的嘲讽，终于渐渐转变成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她相信他，相信他是认真想带她回去，相信他此刻对她，是有着几分真心的。可是那又如何？京城之中的那些人，恐怕是宁可换皇帝，也不会愿意允许她踏进宫门的吧？

    何况，对于她自己而言，外面的世界那样广阔，她为何要跟他走？

    其实，她很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她是个轻浮的女人，轻浮到将这天下男子，都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眼前这个人，又凭什么值得她放弃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兴起而聚，缘尽则散，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提起“回京”二字？那是他的京城，与她何干？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