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难堪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大文学 .)    恒府正厅，因为整修浮华而显得有些昏暗，不算强烈的日光从门口远远照入，辉映出暗金色的光芒。

    偌大的厅室里，空旷旷地站着几个衣着艳丽的侍女。空气里游荡着一种不安的心跳，随着香炉里袅袅的香气在整个大厅里扩散，扩散。

    恒温笑着盯住林钰儿，瞳孔里映出一抹诡异的金色，仿佛滚烫的金液在他眼底翻滚。

    林钰儿低着头，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这恒温要真起了什么坏心思，只怕……以谢家目前的处境，谢安要保住自己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林儿。”一片沉默中，谢安淡淡开口。他声音不大，声调也不高，显得有些清远悠扬，格格不入。

    他笑着亲昵地拉过林钰儿的手道：“你看你，非要跟着为夫来见见传说中的恒大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下可是被看破了吧！”

    林钰儿闻言微微一愣，马上便回过意来，笑吟吟对谢安嗔道：“还不是你说恒大司马最是正经严肃，不会待见我这样的小女子，我才不得不这般打扮。”

    “你呀！”谢安笑着刮了下她的小琼鼻，话虽是假的，但眼底那丝宠溺却是真心。这才回过头对恒温道：“内人顽劣，大司马见笑了。”

    那恒温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令夫人实在有意思。谢老弟好福气啊！”

    “恒大人在说谁好福气呢？郝隆好生羡慕啊！”这恒温正开怀大笑，从正门处又有一人进来，笑着说道。

    这郝隆生得高大精干，一双长眼里泛着精光，给人一种被看透的压抑感。

    林钰儿倒是听闻过此人，乃是恒温手下第一幕僚，官至右辅参军，平素最得恒温看重，这才能不经通报直接入内。

    “郝参军！”谢安起身拱手，他进来至今礼数却是一样不肯落下的。

    “谢先生也在？”那郝隆问道，但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惊讶，反倒是多了几分讽刺，又拍了下自己后脑勺，道：“看我，一时间竟给忘了，如今该叫你谢大人了！哈哈哈哈！”

    谢安闻言笑笑，也不言语。那恒温见状也是打了个哈哈，笑着请郝隆坐了下来。

    郝隆坐定，也直直打量着林钰儿，似笑非笑地问道：“大司马适才想必是在夸谢大人吧？”

    恒温点头豪爽道：“正是！谢老弟这个夫人实在有趣。竟因怕我不待见，偷偷换了随从的装束跟了进来。当今天下这样的女子却是不多见的。”

    那郝隆能够称为恒温的心腹，对自家上司自然是十分了解。眼里那道精光更盛了几分，盯着林钰儿问道：“敢问嫂夫人贵姓？”

    林钰儿心中一突，谢安从进来就一直叫自己“林儿”。这“林儿”若是个仆人那便是个姓，但若是自家夫人便只能当做名字了。

    她脑子一转，记忆里谢安仿佛的确有个夫人“刘氏”，而如今他似乎还尚未婚娶。于是灵机一动，答道：“郝隆参军客气了，贱妾免贵姓刘。”

    “刘氏？”那郝隆眼珠转了转，疑惑道：“但是我晋国名门中却是没有一个刘氏啊？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林钰儿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免有些不愤起来，道：“郝隆大人怎么会孤陋寡闻？贱妾出身低贱，承蒙安石不弃，莫不是郝大人觉得不妥？”

    “好了，好了！”恒温到底不想搞得太僵，出声打断道：“谢老弟果然有高人凤仪，其实弟妹这样的人儿，不管什么出身都是配得的。”

    “只是……”那郝隆被林钰儿顶了一句，却是不能就此放过，继续装模作样，吞吞吐吐起来。

    恒温这厮对自己这个幕僚最是了解，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帮衬道：“只是什么？”

    “只是嫂夫人这个名字……刘琳儿，刘琳儿……倒是让我想起了一味罕见的药材……”他说道这里便微笑不语。

    恒温闻言一愣，细细一想，突然仰天一阵大笑。

    刘琳儿怎么了？林钰儿心中狐疑，自己感觉还挺好听得啊。她疑惑地望向谢安，却见他虽然极力忍耐，但嘴角一阵轻轻颤动也暴露了他此刻难掩的笑意。

    刘琳儿？草药？

    啊！对了！榴莲！古代海外交通不便，东晋虽然地处东南，但依旧不能大批量运送热带水果，因此一般也只知道它们可以药用。

    林钰儿无趣地抿抿嘴，瞪了谢安一眼，要不是他非叫自己“林儿”，要不是他将来的老婆姓刘，自己又怎么会成了臭名远扬的“榴莲”仙子。想到他将来的妻室，不知怎么她心里却是有些灰暗。

    那恒温笑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停下对郝隆道：“说到草药，适才许先生倒是托谢老弟带了一样过来，刚刚下人通报的时候我还没在意呢，这会子倒是记起来了。”

    “哦？”那郝隆眼中笑意不减反增，道：“许先生送的东西一定不是凡品，不知大司马肯不肯让郝隆长长见识？”

    “我的郝大参军！瞧你说的，这草药一途你可比我了解多了！”他说着对一个侍女招了招手，道：“你去找适才通报的张福，问他拿谢大人帮忙带来的那个盒子。”

    “是。”那侍女低眉顺眼，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其实多半是恒温和郝隆谈得开怀大笑，而谢安则在一旁静笑不语，偶尔点点头以示礼貌。

    不多时，那侍女便拿着木盒过来了。恒温接过木盒打开，皱眉打量了半天，然后递给郝隆道：“是一株‘远志’，只不知许先生送我一株这么平常的草药却是为何？”

    那郝隆接过草药嘿嘿一笑，道：“大司马有所不知啊，这草药还有一个名字，叫‘小草’”

    “哦？”恒温皱眉疑惑道：“这一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草药怎么会有两个名字呢？”

    那郝隆瞟了谢安一眼，眼底的笑意却是毫不遮掩，道：“大司马你不知道啊，这草药呢，隐在山中的部分叫做‘远志’，可长在山石外的呢……嘿嘿，那就叫‘小草’啊！”

    恒温闻言一愣，睁大虎目似乎有些不解，抬眼困惑地看了郝隆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谢安一眼，神情一顿，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大笑，指着郝隆道：“郝老弟！你这话真是绝妙啊！”

    林钰儿心中气极，这郝隆话里话外不就是讽刺谢安出仕前是天下第一名士，可谓“远志”，而出山后不过是个小司马，好比“小草”。

    她正想上前理论，谢安却轻轻按住她的手，抬眼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动怒。

    林钰儿深深看着他的眼，发现这个美丽至极的男人有着一双如此深邃的眼眸。可是他嘴角的笑容又显得那么安静，那么从容，仿佛天崩地裂，沧海桑田，于他，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此刻的他仿佛超脱六界的仙人，出世入世都是不过是眼中风景。

    她凝眉看了眼对面笑得热闹的两人，心中却是一阵惆怅，以后，只怕这样的事情是少不了要面对的了……大文学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