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辛密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人的私欲一旦在心里孕育，就会生出罪，而罪一旦长成，就会生出死。”

    慕容垂一边帮林钰儿整理着头发一边如此说道，林钰儿没有插话，她知道，今天慕容垂要讲的话还有很多很多。

    “这一切的因果都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一年，二十三岁的皇上和十五岁的我奉先皇之命到可足浑部参加可足浑首领的寿宴。就是那一次，我遇见了当今的皇后可足浑氏，那一年她和我一样，只有十五岁。”

    他说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她在她父亲的寿宴上献舞，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美丽的舞蹈，只是那一个转动，就让我将自己的真心陷入……于是，我们相爱了……”

    “你……和皇后？”林钰儿震惊地看着慕容垂，这算什么？小叔子和嫂嫂？

    “是啊，我和皇后…我们当时海誓山盟，还以为可以执手偕老…但事情远没有当时幼稚的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并不介意林钰儿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皇兄，他是我的兄长，我希望他能帮我，毕竟当时我们感情很深……他也答应了我，可是一回燕国，父皇突然宣布，他要封他的第三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为世子！而为了与可足浑部结成政治联盟，太子妃的人选也已经定下——就是可足浑部的公主，当今的皇后。”

    林钰儿想了想，当时的燕国还依附于东晋，而先皇慕容皝在生前并没有称帝，因此只能册封世子而不是太子，而正因为力量薄弱，才需要更加注重这样的政治婚姻。

    “其实在先皇的几个儿子中，他最疼爱的便是我。他曾说我‘阔达好奇，终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因此给我赐名一个‘霸’字，曾多次与众大臣商议，要立我为世子！”

    林钰儿注意到，当他提前自己曾经的名字时，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想当年仅十三岁的慕容霸，北拒高句丽，远击宇文部！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何等的勇武独步，不可一世！

    而如今，竟然被逼迫到连先皇赐下的名字都不能保全的地步，让他怎么能不介怀！？

    “所以，我当时认定，必定是皇上知道迎娶可足浑公主的人可以成为世子，所以不顾兄弟情义，横刀夺爱！那个位置，我慕容垂从来没有贪图过，可是他怎么能……怎么能……”

    他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接着道：

    “日子渐渐过去，虽然我知道可足浑氏对我还有情义，可是随着大皇子慕容暐的出生，我也渐渐明白，我和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你娘，那一年我独自一个人到晋国周游散心，在江南的水雾里遇见了她。我还记得那一天，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秀发随着微风轻轻飘舞。她就那样静静坐着，也不言语，也不宣扬，却仿佛全世界都因为她的安静而变得令人舒心起来……”

    “后来我发现她每天每天都坐在同一地方，仿佛在等待什么。当时我化名崔嵘穆与她结识，她告诉我，她在等一个人，她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来，但是她在等他……”

    “我突然好奇起来，世间还会有这样的等待？于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我居然多次违抗先皇的诏令，留了下来，陪伴她一起等待……”

    “一年过去了，我不得不回燕国了，可是我一回来便接到了先皇的赐婚的旨意，就是这样我娶了段氏……新婚燕尔，我们本该彼此恩爱，可是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直留着你娘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那时，我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

    他说着流露出温柔地目光。

    “我于是连夜启程去江南，虽然心里觉得她不会答应嫁给我，但是……哪怕有一丝丝希望，我也要试试！可是，当我再一次看见她是，她憔悴了许多，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她趴在我怀里，哭得那么绝望，她嘴里一直喃喃着‘他不会来了，不会来了’……我不忍在这个时候强人所难，于是又默默陪伴她数月。正当先皇的诏令一道又一道催促的时候，她却突然告诉我，她想要嫁给我！”

    “我当时满心喜悦地想将她迎娶回燕国，所有的礼节我都打算按王妃的规格来操办！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上苍给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说到这里，慕容垂仿佛又陷入了回忆，停顿良久，才接着道：

    “那一天，我和她刚刚回来，还没有进府，就遇到了前来找我的皇上和四皇兄。我当时心中喜悦，高兴地向他们介绍你娘，可是我还没有把话说完，皇上却居然痴痴叫出了你娘的乳名，然后拉着你娘，消失在夜幕中……”

    “我这才明白，原来你娘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就是皇上！其实我以前听她的形容不是没有怀疑，可是我以为天下之大相似的人一定是有的，哪里会那么巧！可是偏偏，天意弄人，我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喜得佳人，却不想是为他人徒做嫁衣！”

    “可是我不甘心！你叫我怎么能甘心！？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被他抢走还不够！？居然……居然连这一个他也要夺走吗？那一夜我喝了很多酒，大概也是有些醉了，我竟然跑到世子府，大闹了起来……”

    他顿了下来，有些担心地看着林钰儿。

    “然、然后呢？”林钰儿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慕容垂将要说的话，可以直接将她毁掉！

    “然后……然后可足浑氏接见了我，她告诉我世子并没有回来……没有回来？难道他们……我当时心里一阵慌乱，起身便要去找他们。可是我喝了太多的酒，走路都有些遥遥晃晃起来……于是，可足浑氏让下人安排我到厢房休息……”

    林钰儿感到自己的心跳得那么剧烈，呼吸急促得快要喘不过起来！

    “清儿，你敢往下听吗？”慕容垂怜惜地看着她。

    “你，说吧……”林钰儿听他这么说更确定了心中那份猜测，虽然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却依旧开口道。

    “那一夜……可足浑氏来到我房里，她哭着告诉我，她一直没有忘记我，她说皇上得到她只是为了将来的地位，她讲述着她的不幸和对我的爱意……其实我当时已经深深爱上你娘，心里已经没有可足浑氏了，可是！可是我气不过！或许也是因为酒乱人性，我当时心里一横，既然他抢了我的女人，那么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于是……那一夜……”

    “当第二天醒来时，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府里，却发现你娘正坐在门口，她抬头看着我笑，她说，你回来了？我等了你一晚上。”

    “原来，那一夜，皇上将你娘带走后果然决定要迎娶她，但是她拒绝了。她说既然决定嫁给我，那就不会负了我。于是皇上一个人不知到哪里借酒消愁去了，是故，才一夜未归。”

    “我心里突然觉得惭愧，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也是回天无力了。因为你娘执意不肯入府，我便依着她的意思在外面悄悄安置了她。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其实皇上并没有放弃你娘，她是怕我因她受累，才不肯名正言顺地嫁给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你娘终于有了身孕！正当我沉浸在幸福之中，以为上天终于眷顾我的时候，可足浑氏的贴身丫鬟却偷偷来见我……她告诉我，就是在那一夜……可足浑氏怀了我的孩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林钰儿突然闭上眼睛，恐惧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灵魂！

    “清儿！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必须知道真相！”慕容垂伸手扳过她的脸，正视着她道：

    “你猜的没错，就是那一夜，我和可足浑氏有了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冲儿！你和冲儿不是什么堂兄妹！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生姐弟啊！”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