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016 奇怪的小呆子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清风骑着黑影一路飞奔，在天色擦黑的时候看到一个破旧的村落，大片大片阶梯状的农田起起伏伏，但是在大雪封山的季节只有几团彭草还健在。清风重重喘口气，拍了拍麻木的双腿。长久不骑马，重生第一次骑马就疲于奔命，让他觉得异常疲惫。

    清风看到一口井，井旁边放着孤零零一只木桶，心中暗喜，跳下马奔了过去。斜阳的光辉柔软中带着一丝寒气，清风撩起凉水洗了几把脸，冰冷的感觉驱走几分疲惫，他长嘘口气，突然看到一双脏兮兮的布鞋出现在眼前。清风抬起眼，看到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这个人，他是个男人。

    不对，男孩。

    这男孩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水桶，又圆又黑的大眼睛透着固执和倔强，让他感到很有压力，开口道：“这位兄弟，可是有事？”

    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水桶：“水桶，我的。”

    “……实在不好意思。”清风讪讪而笑，弯腰将桶放下。眼睛扫过这人的脚趾，脏兮兮鞋面磨损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单薄的裤子拖拉着线头堪堪盖上腿肚，他很瘦，全身似乎只有脸颊还留着二两肉，皮肤却白皙，圆脸盘圆眼睛，便显得长相很讨喜。奇的是如此寒冬，他穿着单薄竟然不见颤抖，阵阵寒风吹来连他都感到寒冷，这人却连肩膀都不抖。似乎没有感觉到冷。一抹亮光闪过眼睛，都说人不可貌相，难不成看着如此愚钝的人在扮猪吃虎？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又将人从头至脚打量一遍。

    男孩似感受不到他的注视，扁着嘴巴固执的盯着水桶：“没有了。”

    “……没有了？”清风的眼睛从水桶扫到水井又扫到他脸上，恍然大悟，“兄台，小弟一路奔波口干舌燥，看到清水情不自禁不请自用，还请……”

    男孩又固执的重复道：“没有了！”

    ……清风张口结舌。

    男孩跺了跺脚急吼吼道：“没有了！”

    ……

    清风眼睛一眯，双手环胸若无其事道：“我也发现没有了，那又如何？”

    黑圆的眼睛顿时露出几分茫然，不知是因为他猛然变成无赖还是被他的问题困住。

    清风嘴角一勾，“没有了重新打就是了，何必多说？”

    黑圆的眼睛茫然中透出几分恍然，拍手道：“对啊！”说着弯身拿起水桶，便跑到水井重新打水，俨然是已经忘记是谁偷喝了他的水。清风在他背后眯着眼睛，看着瘦小的身子摇摇晃晃吃力的拉着绳子，圆脸通红，手掌被绳子摩擦出红印，心中滋生出些许愧疚。

    他心中暗道，竟然欺负个小呆子。眼看他身子吃力的撑着膝盖，他上前两步握住绳子，手掌碰到他的，手心里像握着块暖玉似的温热。清风眼睛划过讶然，再看他便有些探究。小呆子依旧神色坦然，扁着嘴不说谢谢也不拒绝，固执得让人头疼。

    他看着不是个有心计的。

    水桶刚刚放在地上，一个老婆婆一颠一颠的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用力瞪着老花的眼睛一边刻薄的斥责：“小畜生，一桶水从井里打出来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一眼看不到就在那里偷懒！想饿死老婆子？你以为是谁给你一口饭吃？老婆子我要是真死了，你个小兔崽子早就不知道被人赶到哪儿去了……诶，这是谁？”

    老妇人一身青灰色粗布棉衣裤，上身穿着青色暗花对襟小袄，下身肥大的裙子被磨得开边，但是裙子下面棉裤很厚，黑色棉鞋也厚实，看着就暖和。这个时代的穷苦人家真穷起来连衣服都没得穿，老妇人衣服虽旧却没有补丁，身材瘦但是面色健康，生活也不见得捉襟见肘，可是小呆子这一身穷酸模样，倒像是被主人家剥削压迫的奴隶了。

    “哎呦，这是谁啊，以前没见过？”老妇人凑近了清风想要仔细打量，清风闻到她身上一股枯枝腐臭的味道不由得后退半步，嘴角一挑露出几分笑容，道：“婶子，我是途径此地的外乡人，能不能……”

    “腌臜货，偷看什么？！还不快点去做饭！”一声尖锐的暴喝将清风话语打断，老妇人眉头倒竖盯着小呆子，口水几乎喷到他脸上，“见天就知道吃睡偷懒，上不得台面！也不看看别人家的仆人怎么干活的，要不是老婆子我心肠慈善，谁能留你到现在！上不了台面的蠢东西！我造了什么孽才会买下你这样的奴才，该干活不干活，还要我出钱养活你！要不是我老眼昏花，谁能让你呆这里吃饭，可怜我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还要缝补洗衣换取生活，每日只能吃些粗糠糙饭……哎呀，着小崽子就是不听话，你可别笑话……”

    清风嘴角带笑，看着老妇人闪着精光的眼睛暗道，这小老妇人看着干巴巴，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他还没有说要如何，她先堵上他讨要饭食的嘴，向个病怏怏的老婆子讨口饭，说出去也没脸。这人口舌犀利，年轻的时候想必是个厉害的。想着眼睛转向身边的小呆子，他竟在老妇人的骂声中慢吞吞的打水干活，脸色平静没有一点表情，看来早就习惯了。

    但是，这份镇定自若本身就是问题不是吗。

    黑影在远处不耐的打了喷嚏，小妇人眯着眼睛仔细看看，精于算计的眼中闪过亮光，她贪婪的眼神围着黑影贼溜溜打量半天，又看着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嘴角上扯问道：“你是哪的人？这地方可多少年没有来过外乡人了。”

    这兵荒马乱的，突然出现一个外乡人的确让人警觉，清风不以为意，温和笑道：“我今日想借宿一晚，不知道婆婆能不能行个方便？”黑影蹭上前来，拱着清风手臂示意快走。清风笑着安抚着它，白玉似的脸上挂着温润笑容。

    老妇人眼睛又围着黑影转了两圈，故意沉下脸道：“这可不行，让个外乡人住家里，出了事怎么好？”

    清风道：“婶子莫急，我也知道这事不好办，不过附近也就您这一家，行个方便如何？这是我今日借宿的费用，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人家有牲口，帮我买来一些牧草？”说着拿出几块碎银。

    银子是个好东西。尤其这种穷乡僻壤，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银子。老妇人充满计较的小眼睛顿时涌出明亮的光华，拿过银子放在嘴里用力一咬，随即喜气洋洋好似中了头彩。清风心中略酸，对她刻薄小气的不满便消失了。

    到底不过是日子穷苦罢了。

    老妇人看到银子立即热情起来，从刻薄警惕的老太太变成一个热情亲切的老妈妈，紧紧拉着清风的手好像怕他跑掉，“小哥，快进来快进来，你赶路辛苦，先进来喝口水吧，马就交给我，这就让小呆子到山上找点牧草！”

    清风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牵着马绳，“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上山的话会不会有些危险？”

    老妇人说：“那小呆子识得路，脑子呆的连狼都不愿意吃，小哥放心等着就是！看小哥还没有吃饭呢，老婆子这就去做几个小菜去。”说着挪动小脚颠颠地往厨房跑。

    山上有狼？清风转身看看被称为小呆子的男孩，他已经慢腾腾端着碗剩菜剩饭，一脚踏进厨房看样子准备热饭，被身后老妇人骂道：“没用的东西！没看到有客人来吗，端着这些东西怎行？好了，指望你烧好饭天都亮了，你快快到山上找些草来喂马，这些放回去，明天热热再次吧。真是的，指望你还不如老婆子自己动手快，我到底多命苦才买了你……”

    老妇人絮絮叨叨的挤开小呆子走进厨房，小呆子一脸茫然，好像不知道他应该去做饭还是要上山。老妇人用烧火棍敲了敲他的后脑勺，不满的骂道：“你个兔崽子，站在门口偷懒是不是？老婆子说的话都没有听到是不是？……”

    男孩摸了摸后脑勺，可能有些疼了，露出委屈的小眼神，一脸逆来顺受的低头走路。他默不作声的走进屋子，过了会出来，手上饭菜没了，背上背着框篓，手里拿着镰刀，清风眼睛一眯，难道他真的要上山？现在天都黑了。他摇了摇头，快走几步追上去，却见小男孩嘴巴扁扁，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他心头一软，伸手握着他手臂道：“罢了，这么晚上山太危险。”

    男孩抬头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泪，呆萌呆萌的讨人喜欢。清风禁不住笑了，突然见他手一抬虚掩着嘴，对天打了个大哈欠，眼角泪水哗哗掉落。他揉着眼睛转身，回头淡淡道：“放开我，坏人，我困了。”

    ……清风嘴角笑容僵住，他怎么成坏人了呢？

    男孩呆萌的眼睛里涌上一层不满，嘟着嘴用力拍打他的手：“骑马的坏人！放手！”

    清风乐了：“小家伙，骑马的就是坏人了？”

    “嗯，就是坏人……”小呆子嘴巴扁扁，泪汪汪又透着固执，“就是坏人。你还偷喝我的水呢。”

    清风看着心痒，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他肉鼓鼓的脸蛋：“小家伙，你多大了？”

    小呆子圆圆的眼睛露出几分鄙夷，眼睛将他上下打量着，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以为你比我大么？

    小呆子收起白眼，在他错愕的注视下慢吞吞钻进厨房旁边小黑屋去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