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蜃之哀（2）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蜃怪一族虽然称霸了沼泽地，甚至会让路过的所有生灵“谈虎色变”，但是除了死在它们口中的生灵之外，从来没有一个活着生灵知道它们一族的悲哀。

    世间皆知它们嗜食生灵的生魂，却从不知它们食生魂的缘由。远古时期它们一族也曾是神的眷族，栖息云间，啖食雨露，生活不可不谓之惬意。

    可是，欲望，就连神族都难以避开的欲望生生毁了它们整整一族。

    不知何时起，足下那片大陆上生活着的生灵们身上弥漫的气味，开始深深吸引着它们。日复一日，终有一天有族人控制不住自身的欲望，私自下界一饱口腹之欲，生灵们的生魂的味道宛如罂粟让它们欲罢不能。一时间，下界因失去生魂成为活死人的生灵不计其数。

    既犯下如此滔天之罪，万物如何肯饶恕它们？

    九霄之上，它们一族等待着被神族审判。

    毁了原本俊俏的外表，收了神之眷族的身份，摘了可以冲霄的翅膀，罢了神界生活的资格，从此只能生活在肮脏的沼泽地，只能以生魂为食。

    甫开始，那道判决让它们欣喜若狂，那哪里是判决？对食生魂上瘾的它们分明是再好不过。

    可过了不久，它们发现，生魂再怎么吃也不过瘾，进了嘴中都如同泥沙，沼泽地的肮脏让它们如同浸入沸水，那种烫穿过皮肤直至骨子里。

    它们早就饿了，却再没有饱食的可能；它们早就脏了，却再也洗不干净身躯；它们怀念在云间遨游的快感，却永远无法离地十米；它们开始后悔，却没有被原谅的余地；它们想死，却没有生灵可以杀得死它们；它们想自裁，却总如不了愿。

    它们终于明白，这才是它们受到的真正处罚。

    它们已经被诅咒了生生世世。

    “我活了很久，饥饿的欲望一直驱使我要吞食生魂，纵使那味道现在令我作呕，我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吞噬。我尝试着逃避这宿命，可除了生魂，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转瞬即化，一丝都过不了喉咙。”

    蜃怪的脸上几经抽搐，表情是哀戚，是忏悔，是悲恸……

    “我曾经听到过一句话。”

    听完了蜃怪的故事，巫鸢努力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控制着它不要颤抖，舔舔稍稍有些干燥的嘴唇。

    “‘欢喜做，甘愿受。’既然是你们一族先犯下的错，这惩戒就该你们受着，不是吗？”

    “我的族人受得惩戒已经够多了！”蜃怪咆哮。

    “已经够多了，够多了。”它轻泣。

    “怎么惩戒处罚我都好，我都甘愿受。可是害得整族都随我受这诅咒，这笔债，我要何世才能偿还干净？”

    蜃怪用两只前肢抱着头，伤心欲绝，追悔莫及。

    “你的意思是……你是罪魁祸首？”

    蜃怪的话语间，让巫鸢听出了一个潜藏的事情。

    放下前肢，抬起头，蜃怪若笑若哭：“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是，我是第一个吞食生魂的蜃怪，可为什么到现在我都还活着，我也不知道。那些该死的神族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处决我？！现在倒好，他们直接消失了踪迹，可是我该怎么办？我的族人们该怎么办？！”

    在她婆婆的教导下，巫鸢一直以为世上的万物初时或许并没有真正的善恶本质，只是后来众生的心往哪边走，才最后决定了他的善与恶。

    无法否认，最初的最初，蜃之一族是犯了滔天大罪，受这等惩戒该是理所应当。可如今它们早已悔不当初，而这惩戒似乎有些太过霸道，因为显著的后果彰显，承着后果的不仅是蜃之一族还有从沼泽地经过的万物。

    这，似乎并不符合神族该有的大善。

    “前面你说过没有生灵可以杀得死你们一族，我又怎么帮得了你这个忙？”

    巫鸢长叹，对于此事，从小受的教导无法让她置之不理。

    只因婆婆说过：当开始后悔，已然新生。

    “你愿意帮我？！”蜃怪欣喜若狂。

    “我说过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身上有股我熟悉的气息，就是那股气息告诉我，你一定可以帮得了我！”

    巫鸢扶额：“你不觉着你说了等同没说么？我身上有股你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杀了你？那然后呢？我要怎么动手？直接一刀下去，你就可以魂解了么？”

    翻翻白眼，巫鸢很想感慨，怎么自己遇见的都是奇葩呢？

    “呃，这个……”

    蜃怪咧嘴尴尬的笑了笑，明显底气不足说道：“要不然你试试？或许真能成功呢？”

    “我！”

    巫鸢气闷，扬手朝着蜃怪头上巴下去。

    “那也是能乱试的？！”

    揉揉眉心，巫鸢盯着蜃怪只有一条缝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可以答应帮助你，前提是你要想出绝对的办法，不然我绝不出手。”

    蜃怪急的抓耳挠腮，难得它碰见一个可能并且愿意帮助它的生灵，但是为什么她却不知道方法？她不应该信手拈来么？

    咦？蜃怪很奇怪心底突如其来的想法，怎么突然间就笃定她就一定有办法帮助它呢？为什么？

    经常静坐的效果就是，看着蜃怪在那儿独自很精彩的表演，巫鸢却能静下心思考自己的事。

    自己到底是谁？或许蜃怪说的气味会成为一块解开她身世之谜的敲门砖。

    “有了！”蜃怪欣喜大叫。

    巫鸢挑眉，等待它的下文。

    “虽然一时间我想不到绝对杀了我的办法，不管倒是有个方法可以阻止我继续吞食生魂，并且带我离开这里。”

    “给我一点血好不好？”

    对着巫鸢探究的目光，蜃怪诞着脸向她讨求。

    送佛送到西。

    巫鸢轻叹，右手掌中一滑，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直接割破左手掌心。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一滴滴滴落在蜃怪拿出的叶子上，咕噜噜在上面滚了滚，然后汇集到一起。

    “够了，够了。”

    叶子上的血大约集了三四毫升，蜃怪连忙收起，对于巫鸢手上的伤倒不是十分在意，毕竟这个大陆上的生灵对于细小伤口都有瞬间自愈的能力。

    嘶——

    从衣服上撕了条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布条，巫鸢一点点将伤口缠好，然后很好奇的看着蜃怪，只见它嘴中念念有词着，叶子上的血竟随着它的话逐渐凝聚成一个小指肚大小的血球。

    “这样就好了。”

    将血球拿到手中，抛在空中颠了颠，蜃怪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只是偷看过某个堕神用过两三次，竟然真的能做出来，看来自己也还是有些天才的。蜃怪暗想。

    “我可以请问下吗？从刚才到现在，你到底在忙活些什么？”弦月眉微锁，巫鸢张嘴问道。

    虽说是她自己答应帮助蜃怪的，可总也得搞清楚状况才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想来任谁也不会喜欢。

    “我是真的受够了被困在这里的生活，尽管那诅咒让我永生不能离开这里，不过如果用这个办法的话，我应该也是可以离开一段时间的。虽然只能以这样的状态离开，但是于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会继续想办法让你杀了我的，请你不要忘了许给我的承诺。有朝一日，一定要杀了我。”

    蜃怪留给巫鸢一段话后化成一道光钻入血球，原本就鲜艳的血球顿时变得晶莹剔透，拿在指间隔着光，还能看出鲜红的球体中间有只被缩小很多的灰色Q物。

    巫鸢耸耸肩，一松手，血球自己滚到她的腕间延出一条丝线晃晃荡荡挂了上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