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武梅她们一行几个人很顺利到达了省城。从来也没有出过远门的武梅看见省城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商铺和这些商铺里陈设的她从来也没有见过的高档商品，穿着光鲜、时髦的男男女女、宽阔的马路和马路上跑着的豪华的小汽车、还有那天空中不时飞过的大飞机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所有的这一切对武梅来说都是这样的新奇，这样的充满诱惑力。

    武梅打工的工厂是一家制衣厂，制衣厂位于省城的北郊城乡结合部，那里有许多当地农民修建的简易厂房出租给那些要办厂的人，武梅打工的那家制衣厂租了两间共500多平米的简易的厂房。这家工厂主要是按客户的要求和样件加工衣服。这样的制衣厂在省城的北郊一带还有很多，人们都称这一带为衣城。制衣厂有差不多300多工人，每天两班倒。工人们就住在离厂房不远的省城郊区农民的出租房内，一般都是十几个人挤在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屋子里，屋子里摆满了双层床。一进这种工厂“宿舍”就像进了农村的养鸡或者养兔场，只不过那些笼子里养的是鸡或兔，而这里却是人。

    工厂车间里一天24小时都是灯火通明，机器轰鸣，工人们或在那里裁布或坐在缝纫机后面缝制衣服，最后还有熨烫的，缝商标的、钉扣子的，打包的、装箱的。武梅打工的这家制衣厂每天都要发一车货走，生意简直是好的不得了。

    工厂每天要管两顿饭，当然饭菜的质量不能说是好，只是能吃饱而已，就像老板说的那样，“你还想吃海鲜不？想吃海鲜吗你下辈子投胎就不要当工人嘛！”说的真是实在。如果你要想改善伙食，就只有到工厂附近的小馆子去解决了。这些小馆子也比较便宜，但如果你要想天天这样来吃就不行了，一是你没有那么多的钱，二是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中午的吃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如果因为吃饭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耽误了上班那是要扣钱的。

    从来也没有打过缝纫机的武梅一开始被安排半天干一些零活，半天接受工厂的简单培训。工厂的领班告诉他们说要培训一段时间考试合格以后他们这些新来的才能正式上岗。然而，在培训期间是没有工资的，工厂只是管两顿饭。

    好在这些工厂的技术都不太难学会，所谓现代工业就是把若干复杂的技术或者复杂的工序化解成若干个简单的工序甚至若干个简单的动作，再由这些工序或者动作组成流水线。而具体到每个工人就只是这流水线上的一个点，他只负责某一个工序甚至只是某一个动作。这样不但流水线上可以源源不断地大量生产出基本一致的产品，而且工人的技术要求也不会很高，工人们很快就可以学会他那个工序的简单的操作技术。武梅她们工厂也是这样，工人只是负责衣服的某一部分的缝制，新工人很快就可以通过培训上岗。资本家们是精明的，他们只要工人们掌握很简单的技术，意思可以节约培训成本，二是不怕工人们提出增加工资的要求，你要加薪吗？对不起，请你走人，我再另外找人就是了，反正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就像解放前上海的资本家说的那样“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像这类私营的小工厂是很少有国家规定的星期天的，不要说一周休息两天，就是一个月能有个两天休息就算是不错的了。如果接的活多，不但没有星期天，每天还有可能多加上几个小时的班。有时候，工人们为了多挣那么一点微少的工资还不得不一天做上16个小时。在工厂为了赶订单的时候，那些老板和凶神恶煞的领班、工头甚至会把工人们锁在车间里加班，连屙屎屙尿都要限定时间，当然就更不要说休息了，工厂老板和领班对工人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老板还美其名曰是军事化管理，其实就是监狱化管理。

    制衣厂的工人们多数是从山区农村招来的年青姑娘，她们多数是与武梅一样的从来也没有到过大城市的女孩。她们一般在一个地方或者一个工厂干的时间并不长，当她们成为熟练工以后，也就是工厂应该给她们加工资的时候，工厂往往并不兑现诺言加工资，除了一些听工厂老板话的，老实的技术骨干会加一点工资以外，老板往往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加工资。而这些女孩就只好跳槽去别的地方，别的工厂。所以，这类工厂是经常都在招工人，工厂里使用的大量都是一些技术不太熟练但是工资极低的工人。不过，老板耍这种手段来降低成本也不一定就是合算的，像这类工厂只能是加工一些档次比较低的产品，甚至是做假冒伪劣或者是冒牌产品。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血汗工厂，是现代的包身工。

    武梅一开始还是很认真地学，其实本来就心灵手巧的武梅如果真要想干的话，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很快就可以学会。不过，从小就好吃懒做，无拘无束，自由散漫惯了的她做什么都是没有长性的。通过培训后正式上岗还没有一个星期，每天单调重复的工作很快就使她感到厌烦，成天坐在缝纫机后面她更是觉得浑身酸痛，缝纫机的轰鸣声也搅得她脑袋瓜生疼。一开始的新鲜感、好奇感，早就抛到爪哇国里去了。

    一天十二个小时以上的工作，每天坐在机器后面做着那永远也做不完的活路，重复着简单的工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还一点都不能分神，你只要稍一分神，轻者你的上游工序流过来的工件就在你的工位上堆了起来，重者就有可能出次品、废品甚至还有可能出工伤事故。而这些都是与你的工作、奖金挂了钩的，只要你多出几次这样的事，你这个月的奖金就没有了，说不定你的工资还会被扣一大截。武梅每天最盼望的就是早点下班，早点睡觉。原想看看省城这个花花世界的愿望早已被睡眠的缺乏所取代了。不过，每天长时间的劳动和工厂那缺乏油水的伙食使她的胃口比在乡下时大了不少。而且，工厂根本没有任何业余的文化生活，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吃饭和睡觉，最大的幸福就是躺在床上与同伴们聊一聊天，听那些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地谈论各自的心事，谈论影视明星，谈论男孩。武梅甚至连在乡下时最喜欢看的录像都难得一顾，尽管工厂周围就开得有许多同样的主要为打工者服务的录像厅。工厂的单调生活与她憧憬的的大城市的生活差别是那样的大，渐渐的她甚至开始怀念起在家乡的生活来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