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拾贰章 红枫叶的记忆[下]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啊，你看你背后那是什么？好像是只蜘蛛啊，可能有毒呢！”在树下，一个小孩看见那暴力小孩的后背上突然出现了一直巨大的花斑蜘蛛，吓得叫了声就和另一个小孩逃开了。

    “在哪在哪？！我最怕蜘蛛了！妈妈！妈妈救我！”暴力小孩这回满脸苦相，好像刚才威风凛冽的并不是他，害怕得上蹿下跳，就是拿不下来后背的花斑蜘蛛，无奈哭喊着带着蜘蛛一起向家跑去。

    “哈哈哈！一只小蜘蛛就怕成这样，人类还真是懦弱呢！好玩好玩！”枫叶妖怪拍着手，乐到不行，偶然朝树下看去，却看见那小男孩朝这边看着。

    难道他能看见我？枫叶妖怪疑惑的与这小男孩对视，他大概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很清秀，给人的感觉很淡很干净，而且那双茶色的眼睛，看人总是带着亲切感。

    小男孩与她对视了一会，然后就像他的后背也被放了一只蜘蛛一样，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他能看到我？他不能看到我？到底能不能看见呢？”枫叶妖怪坐在树枝上，自言自语，然后一口否定“别瞎想了，人类能看见妖怪？那是不可能的。哼！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真是的，就算他能看见我，看他胆小的样子，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算了，睡觉睡觉。”

    枫叶妖怪嘴头上对自己说的不在意，不过心里总是在疑惑。

    没过几天，那个拥有淡淡茶色眼睛的小男孩又从这里经过，脚步很急，手里像是拿着刚买回来的东西，一路朝树这边小跑过来。

    枫叶妖怪等到他跑到树下的时候，一个翻身倒挂在树下，突然出现在小男孩的面前。

    “啊！”小男孩匆忙的脚步停下来，然后紧张都地向后倒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前面。

    枫叶妖怪吃惊了，同时心里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兴奋过“你，难道真的能看见我？”

    “啪！”小男孩或许是因为害怕，把手里刚买的一个奶油蛋糕毫不留情的重重拍在面前这妖怪的脸上，然后又像上一次一样，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留下满脸蛋糕奶油的她，傻傻的看着他小小的影子被拉长。

    从那以后，每次小男孩从那颗树下经过，这个爱捣蛋的枫叶妖怪就会突然出现吓他，渐渐地，每天都是这样她觉得也没了多少新鲜感。

    于是她就开始尾随小男孩，不是在学校的教室后面出现，就是在他家的仓库阴暗角落里埋伏他。再到最后，直接在寂静无人的夜晚伶仃拍一下他的肩膀，每一次，都把小男孩吓得要哭。

    一见到他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枫叶妖怪就开怀大笑。

    一个黄昏的放学时间，帮里的同学都走光了。

    “哈！我在这里！嘿嘿嘿，吓到了吧？”枫叶妖怪从小男孩学校里的课桌堂钻出了一个脑袋，扯着舌头笑嘻嘻地问。

    “吓我，就那么开心吗？”小男孩委屈的咬着下唇，然后蹲在地上，深埋着脸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们总是缠着我，为什么总是拿我取笑，家人是这样，同学们是这样，老师是这样，这些只有我能看见的东西也是一样到处作弄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枫叶妖怪捉弄小男孩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哭得这样伤心，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她只想要小男孩去注意她，去感觉到她的存在，她也从心底觉得他们两个人很像，都是把孤单当成家常便饭的可怜虫。

    但是从来没跟人类接触的她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与这男孩的关系走得更近。

    看着流泪的小男孩背着书包离开，她心里第一次有难受的情感。

    又过了几天。

    枫叶妖怪想跟小男孩道个歉，就像是今天那个之前打过小男孩的暴力小孩因为父母逼着要给他道歉是一个内容。

    远远的，枫叶妖怪看见，那个拥有茶色眼睛的小男孩戴着一顶洁白的帽子和前些日子欺负自己的暴力小孩一起朝这边走来。

    “你这顶白帽子很好看啊，现在市面上应该买不到了吧？”暴力小孩的语气有了改变，不过听起来还是别扭。

    小男孩微笑着点头“是妈妈生前给我买的，当时我还太小，戴着大，现在正合适。”

    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树下。

    暴力小孩扭扭捏捏，仿佛就是明知道错误在自己也说不出口来，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那个，那天的事情，我向你倒……”

    正巧，道歉心急的枫叶妖怪看着下面近在咫尺的小男孩，俯身倒挂下去吊着准备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因为吊得突然，小男孩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脸之后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当即吓得大叫一声，又因为昨夜刚刚下过大雨地面很湿，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倾斜，砸在了后面暴力小孩的身上，然后，两人一起跌进积满雨水的泥沟里。

    “有没有搞错啊！你神经啊，没事干嘛往我身上靠！”暴力小孩摔得浑身上下全是泥巴。

    小男孩心疼的捧着那顶妈妈生前买给他的帽子，刚刚还是洁白的，现在肮脏得不会恢复原样的帽子。

    暴力小孩看着就来气，一把夺过那帽子，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嘀咕了一句“神经病！”就气哄哄走开了。

    “糟糕，我这次过头了。”枫叶妖怪见满身是泥水的小男孩捡起被踩扁的脏帽子搂在怀里哭泣，后悔不已，想跳下树去到他身边，去被他的哭喊击退了。

    “不是告诉过要你走开的吗！为什么还是吓我！很好玩吗！？”小男孩无助地哭喊着“一次又一次，为什么我就不能过平常孩子的生活呢，难道想平平静静一个人就那么难吗？”

    没心没肺的枫叶妖怪头一次呆住了。

    从那之后，小男孩再也没有从那棵树下经过过。

    再后来，枫叶妖怪坐在树上看见，小男孩被另外一对看起来脾气暴躁的夫妻领走了，小小的身躯，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许多年过去，一个人的孤独继续，往事的记忆该封存的封存，该丢弃的丢弃，但是枫叶妖怪却一直没有忘记那名小男孩，每每一想到他无助的身影和那不解的哭喊声音，她就会由心底隐隐的发痛。

    “现在他怎么样了呢？呵呵，说不定他早就忘记我这个讨人厌的妖怪了吧？”她把思绪从往事中抽出，凄凉地笑着，隐隐觉得心痛。

    原来，心真的会痛，即使妖怪没有心。

    “你还是待在这里啊。”一个少年的声音，清澈，就像是刚打上来的清泉。

    枫叶妖怪那一刻木愣，枫叶面具挡住她的眼睛让人看不见她的眼神，不过她的嘴角抽搐，代表着她激动的心情，她慢慢地转过头，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那名少年。

    他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庞，还有一双淡淡的茶色眼睛，看人总是带着亲切。

    天啊，是他！是长大之后的他！

    枫叶妖怪激动欣喜的看着他，想与他说那句憋了许多年的话，却感觉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一颗石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贾墨轩仰头看着她，温柔的微笑“自从那次不快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其实那时候我能理解你所作出的那一切，只不过那时候年龄很小，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的我害怕会失去更多，所以不能够接受。我心里一直留藏着你的位置，也一直记得你。这次来，看到你依旧跟原来一样，我很高兴。”

    枫叶妖怪再也忍不住了，她纵身跳下树枝，紧紧抱住贾墨轩充满干净味道的身体，眼泪不争气的从枫叶面具下面流出，含着哭腔一直从复着那句埋藏心底已久的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贾墨轩笑着，抬手来回轻轻抚摸着她单薄的后背“没关系，那顶帽子，最后我还是把它洗得雪白。”

    枫叶妖怪揽着他的脖子，抱得很紧很紧，仿佛害怕贾墨轩因此而离开，吸着鼻子问“你怎么还会来这里？不是已经搬走好多年了吗？”

    “学校美术课留了作业，内容是写生秋季的枫叶。所以我才和朋友们来到这。”贾墨轩任由她用尽全力的来抱住自己，嗅着她身上的清香说“当坐上车，我才知道这里原来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想起以前的生活，也想起了曾经彼此孤单的你我，于是就想来看看你。”

    枫叶妖怪抱够了，才松开贾墨轩，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摘下了那张枫叶面具。

    下一秒钟，出现在贾墨轩眼前的，是一张静柔漂亮中带着一点顽皮的脸庞，她看着贾墨轩手里的画板，提议说“我就是这篇红叶林的枫叶妖怪，既然你是来画这片树林的，那么可不可以把我也画进画中吗？”

    贾墨轩抬手帮她擦掉泪痕，微笑着点头“没问题，但是我的技术不是很好。”

    枫叶妖怪不在意的顽皮笑笑“无所谓，能让我的身影展现在你们人类的视野里，我就已经知足了。”

    在一片红色枫叶的树林里，一位美丽的妖怪依靠在一颗粗壮的枫树下，而她的对面，一个少年，正架着画板认真的涂画着。

    她看他的每一眼，他画她的每一笔都是那样专注。

    “对了，我叫贾墨轩。”他边画边说“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芷取。”她甜甜笑着回答。

    周一的美术课，臭名昭著的老太监表情严肃得像是审理国家机密文件一样对全班四十二名同学上交的枫叶写生画一张张浏览。

    半个小时过后，老太监摘下了老花镜，脸上又浮现了阴阴的笑容，笑得同学们脊背发凉。

    “这次枫叶写生最合格最优秀的作品。”老太监高举那副画着密密红色枫叶林中一位长袍女子倚树微笑的画作对同学们说“是贾墨轩同学绘画的这幅。”

    赵屉夏黎等人听了心里也为他高兴，不过夏黎纳闷地问“墨轩，我记得当时红叶林里除了我们好像根本没有别人啊，你从哪找来的模特，这么标准。”

    贾墨轩轻笑着应付说“没有，全凭自己想象而已。”

    那片红叶林，依旧那么美丽幽深。

    那个她，依旧善良寂寞。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