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爷要吃面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本以为，她可以再次回到那平静无波心如止水的生活，每日对着欢快不知寂寞为何物的鲤鱼自言自语，对着湖里的倒映孤芳自赏，不去在乎别人鄙夷的眼神，不去理会别人对她大婚那日的嘲讽，她的世界里只有安静。

    可是，她错了。

    和鲤鱼聊天，不自觉的就会聊起湛怜，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骗她，他为什么会将她想成那样的女人。池塘里的倒影，会时不时看见湛怜的俊颜，有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猛地回头时他却不见了，有时候她的倒影直接变成了他的，可是当鲤鱼游过来的时候，恍惚中又变了。

    她最喜欢的面，每日仍旧换着花样，每日仍旧香喷喷的，可是，她吃起来再也不香。

    而傍晚的时候，花府管家华伯的到来，彻底的打破了她的平静。

    说秋高气爽，虽已是秋天，可红日有时候仍旧会带着几分暴烈，今日，暴晒了一整日的大地还带着残留的温度，欢叫了一天的鸟雀终于渐渐弱了下去，可夜虫已经没有了鸣叫的力气，因为它们，到了或冬隐或死去的时节。晚风一吹带着几丝的凉意，池塘中的莲叶开始变得枯黄，落日西下，只能看见几分摇曳的影子。天也短了，一天又不知不觉的结束。

    莫夭擦擦汗水，从小厨房中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了出来，院子的石桌上，还摆放着两个青菜，如此时分在院中用餐，显然不是好时候，虽然有些微凉，可也没有蚊虫，甚至还有未憩去的青蛙和鲤鱼作伴。

    面再香，没有了往日的味道，她只能想些办法让自己吃出味道。

    汤面很热，她走的很是缓慢，一边走一边小心的看着手中的碗，尽量不让自己汤水洒出来，要不然，她的小手可受不了。

    可是，她盛着汤面的碗还没有放下，“桃夭居”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华伯走进“桃夭居”，双眼却仍旧从大门上方用藤蔓编织的“桃夭居”三个字上回不过神来，苍老却精明的脸上隐隐带着几分讶异。待进来看到焕然一新的院子之后，透着精光的双眼更是惊了一下。

    这里没错吧。

    华伯仍旧不太确定。

    这里荒废了十几年了，荒废的程度连他都无可奈何，前几个月他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跟荒郊野外差不了多少，可是短短的时间，这里便变成了世外桃源，焕然一新的样子让人很舒服，而这院子中的宁静和清雅，更是跟这花府的华丽唯美不太相配。

    若不是对这花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出了花府，到了一个隐居之地呢。

    “请问…您是…”莫夭放下面碗，看着华伯，轻声问道，同时也惊讶于会有人走进这个破败而又处在极为角落中的院子。

    华伯看向莫夭，布满褶皱的双眼精光瞬间闪过，随机微微躬身，眼睛里带着审视，恭敬却不足，“老奴是花府中的管家，夫人进门那日见过的，只不过隔着轿帘，夫人或许不认识老奴，夫人可叫老奴华伯”。

    莫夭认得这个声音，果然是那日那个在花府正门宣布她进门，只不过成了第三十八房小妾的声音。心底的感觉很奇怪，可是莫夭仍旧温和有礼的说道：“华伯好，叫我莫夭就行了，‘夫人’二字莫夭担当不起。不知华伯今日来是有何事？”隐隐的，她觉得华伯突然到来，不会只是为了串门子。

    华伯礼数有佳，“身份有别，还是叫夫人的好，爷说想吃夫人做的打卤面，特让奴才来要一碗，并让夫人亲自送过去”。

    莫夭心口咯噔一跳，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该惊喜吧，那个陪伴了她一段时间，让她远离了寂寞的人能想起她，让她确实惊喜。可是，也是他，让她再也忍受不了寂寞，让她如今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想要重新试着习惯寂寞的时候，他又出现了，怎么能惊喜的起来。

    而他想起她，只是为了一碗打卤面吗？

    那个骗她戏她，却又反过来嗤笑于她的男人，湛怜，哦不，花错情。

    “华伯，莫夭手艺笨拙，怕伤着爷的胃口，爷身份娇贵，若是爷有什么闪失，莫夭担待不起，还是……”

    心口堵得难受，想见他，却不能见，不见他，却不甘心。

    可偏偏她很明白，有些事，相见不如不见，他是她的夫君，可他不是她的良人。

    华伯似乎早已料到莫夭会如此说，连回绝的话都想好了，“爷说，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尝尝清淡的面食也不错，而夫人的手艺，爷很是喜欢，夫人若是再推脱，老奴便不好交代了”。

    莫夭看看手里热腾腾的面，贝齿微微咬住了红唇，“可是…”

    “夫人莫要推辞了”，华伯年纪虽大，气势却足，不容莫夭半点推辞的机会。

    没有办法，莫夭只得点头答应，“既然爷不嫌弃，那是莫夭的福分，这碗面是新的，我还没动过，劳烦华伯将它端走吧”，他到底什么意思？

    华伯却未动，只是看了一眼桌上正冒着热气的面，“爷交代，要夫人亲自端过去”。

    莫夭一惊，什么意思？他要她出院子？可是…

    罢了，既然躲不过，那就不要躲吧。

    只是，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出了院子，莫夭跟着华伯一路走来，手中的打卤面已经让华伯用精致的食盒盛放了起来。

    这是第二次她离开“桃夭居”百步以外，上次迷迷糊糊的乱转，都无心看四周的风景，无心留意花府的亭台楼阁，这次一路走下去，她从跟在华伯身后偷偷的看，才终于知道自己的院子果真是与世隔绝的。

    这一边红墙碧瓦，飞檐重顶，这一边亭台独立，亭跨下流水潺潺，那一侧有拔地而起的假石山群，堆垒得很是别致，更有各类叫不上名字的花草，那一侧又有池塘碧波娇莲尽铺，锦鲤肆意而快乐的游来游去，蜿蜒的回廊耸立之上，处处透着精致而大气。

    花府是个商人宅院，却没有铜臭之气，反而处处都有高贵精美。

    而相比“桃夭居”，寻常人根本走不到那个角落去，更没有人会知道那里还有个院子。

    路上，遇见了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长的美貌靓丽的女子，华伯依依施礼，她们对待华伯也是客气有佳，只是在看到华伯身后的莫夭时，指指点点了几句，一双双眉目中更是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

    莫夭明白，这几个女子，相比都是花错情的，侍妾。

    怪不得是第三十八房小妾，花府中，有名分的侍妾三十八位，没有名分的红颜知己和暖房丫鬟更是数不胜数，花府之外，红颜知己无数，天底下只要是有些名号有些姿色的女子，若不是败在他的绛紫华袍之下，便是被他收入花名册之中。

    他，果然不愧凤翔第一风流之称。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华伯领着她站在一个高大的院子前，才停住脚步。

    这是一座很巍峨的院子，门扁上龙飞错情舞的“沐流居”三个字，金灿灿的映着光辉，闪耀着让人嫉妒又羡慕得光芒，有多少女人，挤破了头就为从这光芒下通过，有多少女人机关算尽，又在这光辉下失宠，更是有多少女人在这三个大字的见证下从欢喜到悲伤，从你侬我侬到黯然伤心。

    “夫人，到了，这就是爷的院子”。

    莫夭仰头，对着那三个大字哀叹一声，跟着华伯的脚步进了“沐流居”。

    她不想变成这样的女人，不想变成关在这里的金丝雀，不想失心，不想整日活在你争我夺之中，所以，这一步，她走的极为不情愿。

    不过，只要守好自己的心，就应该没事吧。

    华伯领着莫夭一路行来，这个院子一反方才的华美和热闹，这里出奇的安静，伺候的人很少，也就三两个丫鬟而已，而她们的动作，更是轻上又轻，生怕不小心惊动了主人一样。这里的布置，也出奇的简洁，院子不算太大，一应物质应有尽有，那些装饰性的东西却几乎没有，这里也不是院外那般的红墙绿瓦，而是干净的白灰亮色，虽然素净了些，却处处透着几分清宁。

    莫夭怎么都想不到，他那么张扬，那么邪肆，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却喜欢住在这样安静的地方。

    书房外，门扉紧闭，屋内静悄悄的，华伯立在门前，露出了恭敬而小心的神色，“爷，老奴将三十八夫人带来了”。

    房内，隐隐传出轻轻的应声，华伯推开房门，自己却没有进去，而是停在了门扉处，示意莫夭进去，莫夭略微顿了一下，拎着食盒，终是迈出了这一步。

    扑面而来的墨香让莫夭身心稍微放松了一些，拎着食盒的双手也不再那么僵硬。进入书房，入眼的，便是书桌前，那微微低垂着头，手里一支画笔，正在描绘着什么的男人。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