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仙歌（下）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五）

    火凤在看客厅看书。

    《花间词》这本词集是不错，多是描写温柔帐暖，美人多情，虽是艳丽了些，却是极风雅的，一想其中画面，便是神往的紧。

    他细细品读，有时陷入沉思，或是微微一笑，心里大抵是怀念的，更多的是怅然若失。其实，有时什么功名利禄，实在不重要，活得潇洒自在，真真实实，便是最大的愿望。

    忽然想起一句词，“共饮逍遥一世悠然”，何等潇洒，何等洒脱，却也是极理想的。

    合上书，闭目养神。

    外头下起了雷雨，紫电撕裂天际，霹雳振振，不可抵挡。

    “青冥啊，帮妈妈端菜。”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唤声，随后便是一阵乒乒乓乓，带着不小的惊呼，热闹的紧。

    “来了。”火凤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进厨房，不看也罢，一看吃了一惊，这厨房跟战场相差不多，头就疼得更厉害。

    “青冥啊，你别这么看着妈妈啊……”游太太心虚地笑着，她不下厨，倒不是偷懒什么，而是实在和厨房没什么缘分，平日里都是游先生做，今日出差去了，便想着练练厨艺，回来好让自己老公吃一惊，弄巧成拙了。

    “我去叫外卖。”火凤看着母亲还如少女一般，也失笑起来，也许这就是母亲独特的魅力所在罢。

    “青冥啊，我要吃肯德基。”

    “不行。”

    “我是你妈妈，你要听我的！”

    “不行。”

    “青冥啊，乖儿子，你就听妈妈一次吧”

    火凤想，他的母亲这孩子心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长进，实在该是个奇迹了，转念一想，也许就是这天真积极的性情，才让她活得轻松快乐吧。不失为一件好事。

    电话铃急促的响了起来时，正好是七点半，游太太从椅子上跳起来，跑过去接电话，满脸春风，甜甜蜜蜜。

    “老公，你真准时。”

    “老婆，吃过饭了？”

    “在吃着呢，你猜猜今晚是谁做的？”

    火凤看着母亲，不由笑了起来，他留了张字条，便出去了。

    出租车上，他想，其实这个家不错，真的不错。

    （六）

    东寺，一如既往荒凉，此刻多了些草木清新。

    “好友，雨后可煎茶。”

    跪坐于蒲团，悠然浅笑，数尺广袖莲纹暗绣，迤逦一地，抬手间，袖轻扬，素手挑茶，一叶叶置于一旁小碟，白瓷衬着墨绿，一幅山水。

    “自然是好。”

    羽衣落下，艳世浮华，瑞龙脑芬芳扑面，华而不俗。手边一架凤凰琴，一手闲拨冰丝，一手摇扇，曲幽，人更悠。

    “好友，这是？”

    见其取上等龙井十叶，置于小碟，复取核桃松子数颗，拿一小锥，破壳取肉，置于白瓷小碗，一勺蜂蜜淋其上，捣碎，取少数碎果，置于茶盏，随之，将龙井倒入炉上小壶，一阵清香，取下小壶，倒茶。

    举杯，浅笑。

    “清泉白石。”

    “倒是有趣。”

    “雕虫小技罢了，也是闲来小趣。”

    一阵风过，烟消云散。

    （七）

    “你倒是准时。”

    说话的是伊诺，他微微挑起嘴角，有些讽意。

    “你也一样。”

    “不怕魂飞魄散？”

    “如此也好。”

    “呵。”

    伊诺挑起了眉，他一向淡然无欲，见多了世间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实在没什么可让他波动，而此刻，他真得觉得有些悲哀，甚至想大笑。

    宁可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破碎轮回。既然恢复前世记忆，必有其使命，现在消除，弃天命不顾，大抵是太过落寞罢。

    手中一张令牌，在地上画着复杂咒文，低低念着咒文，奇异音调，带着绮丽，萦回于空庭，凄凉。随着手下动作加快，口中咒文渐渐化作光带，浮于空中，轮回转台阵在火凤脚下张开，金色光芒侵入他身体。伊诺立于阵外，手中令牌置于胸前，双目紧闭，额上汗水滑落，咒文不停，时快时慢，一道蓝光自阵眼升起，包围火凤。

    咒文停，伊诺睁眸，看着阵中火凤，一丝笑意浮现嘴角，粉碎平日里高傲华丽，恬静安然。

    真是……傻啊……

    摇了摇头，淡淡笑了。

    口中咒文再起，急急促促，有如利剑，直取人性命。

    （八）

    火凤头痛欲裂，记忆纷沓而来。

    “凤儿，今日为师教汝抚琴。”

    青丝三千丈，鬓发漫漫，一袭织锦紫袍，优雅温和，苍梧云，他的师尊。

    “凤儿，汝过来，这天儿渐渐热了，为师昨日做了些银耳莲子，让人端过来。”

    让人卷起水晶帘，师尊倚在湘妃榻上，朝他招了招手，温和笑着。

    “凤儿，汝这性子，为师看着实在心疼。”

    温柔抚着他的发，病重的师尊叹着气，满目担忧。

    师尊去世那日，他几乎癫狂，冒着雨，一人跪在师尊墓前，不哭不笑，整整三日，直到一柄锦鱼戏莲伞停在他上方。

    “苍梧若是知你这般，该是长叹三日。”

    略微担忧的话语自身后传来，震得他全身一颤。

    “师尊之名也是汝可唤？”

    猛然起身，挥开伞，冲着来人大吼。

    “苍梧是我故友。”

    言语中，那人一袭白衫，缥缥缈缈，虚幻。

    “是……么……？”

    随之便是莲君，温和怜悯，敛眉长叹，悠然醊酒，浅笑抚琴，举杯寄月，飒然赋诗，飘然起舞，纷纷杂杂，皆是幻。

    水波静了，涟漪不起。

    （九）

    “实在麻烦你了。”游太太拉着伊诺，眼里凝着泪光，她怎么也想不到儿子才出去一会，便出了大事，送进医院了。

    “您别太着急，医生说是休息几天就好。”伊诺安抚一笑，昏迷只是暂时的，醒来大抵没了前世记忆了。

    回去路上，伊诺一直想，也许这是个正确决定。

    看尽繁华寂寞，英豪心灰意冷。

    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

    大抵是没有了。

    几日后，沉默同伊诺去看望游青冥，见他丝毫没有火凤的记忆，不由松了口气，说了些从前学校的事儿，谈谈往后打算，也便这么过去了。

    “我看他比以前轻松多了。”

    沉默双手枕着头，走在前面。

    “确实，这么看着也不错。”

    伊诺淡然笑着，跟在沉默后面。

    “我们去夜市玩吧。”

    “走。”

    沉默停下脚步，转身，冲伊诺笑起来，随后勾住伊诺肩膀，朝着也是方向而去。

    （十）

    “老爸，完了？”

    “完了。”

    “我们去洛阳吧？”

    “怎么？”

    “去见见伊诺呗。”

    “行啊。”

    风进入屋内，扶起白色纱幔，乱了白玉青烟，珠帘摇曳，清歌弥漫，雨晴黎菊屏前一抹淡青，倚在榻，手肘撑着锦墩，手背撑额，一手拿书卷，手边一小几，其上三碟糕点，散出清香，珍品。

    “殿下，沉默大人到了楼梯口。”

    “恩。”

    淡淡应了声，依旧是少年清爽之音。

    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大抵是情怯了罢，终于伸手去推门，而门却缓缓开启，倾国红颜立于门后，微微欠身。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