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归故里，时过境迁（下）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年府佛堂原是老夫人静养的地方，地处偏僻冷清的东厢角落，自老夫人八年前去世，这里便一直闲置。年幼时她经常走到这儿来，如今再次蹋入，却是为了见自己被禁足的母亲。

    如今快至正午，岚儿从厨房端了饭菜回来，正巧看到年嫣和刘老站在佛堂前的台阶上。

    “大小姐？”

    转眸望去，端着两菜一汤的岚儿衣着朴素，眼眸里泛着激动的光泽。

    “岚儿~”年嫣低唤，一时也不明白为何岚儿穿的竟是年府下等丫鬟的着装。

    “嫣儿，是不是嫣儿回来了？”

    一个女声自佛堂里传了出来，佛珠落地的声音在堂内响起，随及便见一青灰色身影自佛堂里急步而出，目光锁在门口的年嫣身上，顿了顿，随及禁不住重逢的激动上前两步将她拥在了怀中。

    “嫣儿，你没事就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了…”杨氏抱着女儿含泪低喃，眼中泪水溢出，身体抑制不住的轻颤。

    “娘~”年嫣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娘，让我看看你”说罢，年嫣松开抱着杨氏的手臂，随及拉开了距离看向如今的母亲。

    只见一别数月，杨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衣着单薄简单，头上发髻间竟添了些许白发，一枝翡翠簪子孤独的别在髻间，下缀的流苏迎着冷风轻轻摆动。

    “为娘没事”杨氏明白自己的现状，她伸手抚过额前散下的一缕青丝，随及避开年嫣关切的目光，安慰的说着。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年嫣脚上，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容叹道“你的脚没事了就好，为娘在佛堂里日日为你祈福，如今老天开眼，总算是应了娘一回。”

    说完话，杨氏没听到年嫣的回答，随及疑惑的抬起眸光朝她看去。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蓄满泪光，心疼与愧疚布满眉眼，两行清泪默默顺着眼角流出，杨氏心中一疼，随及伸手抚上年嫣的脸颊，心疼的宽慰道“傻女儿，别哭了，为娘在这儿住得挺好的。没有人打扰，为娘也乐得清静不是？”

    年嫣乖顺的向她点头，只是眼泪却止也止不住了。

    “只要你没事，为娘就知足了。”

    “娘~”年嫣什么话也说不出，上前一步将杨氏紧紧搂在怀中，只一声声满含愧疚的唤道。

    岚儿在一旁落泪，但脸上的哀戚表情早已一扫而光，如今换上的，是冉冉的希望。

    大小姐回来了，她们的苦日子，到头了。

    “大夫人，大小姐，我们还是进屋再聊吧！廊上风大，小心着了凉。”刘老站在一旁，好心提醒。

    岚儿也赶紧擦干眼泪往堂内走去，将端在手里的饭菜搁到桌上，转身又去扶杨氏进来。

    “你们，就吃这个？”年嫣也抹去了泪痕，眼眶虽红，但声音却已恢复了平静。

    她盯着桌上的两个青菜和豆腐汤，问向岚儿。

    点了点头，岚儿接着又道“这些还是我们用自己的金银首饰换来的，许氏揽权后，厨房听从她的吩咐专挑剩饭剩菜给佛堂送，奴婢和夫人知道小姐一定会回来，所以就将自己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去换饭菜了，起先他们也会给好东西，可后来嫌给的首饰越来越差，所以就只有换这些青菜豆腐……”

    啪——

    盘子里的饭菜和冷汤摔在地上，顿时汤汁四溅，弄得青石地上一片狼籍。

    年嫣撑在桌沿上的双手发着抖，她闭眸平了平心中燃烧的怒火，随及抬眸朝着杨氏扯出一抹强笑，平静道“娘，我去给您端饭菜来。”

    说完，便又朝着岚儿吩咐道“岚儿随我去厨房”

    “是”眼里闪起激动的光，岚儿应了一声便随年嫣一起大步跨出了佛堂。

    大小姐回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年府近百的下人奔走相告，有盼望已久，兴高采烈的。也有暗自叹息，忧心仲仲的。更有满脸嘲讽，兴灾乐祸的。

    大厨房内，负责清理杂物的三个婆子正围在一堆青菜边上，一边兴致勃勃的聊天，一边忙着将烂菜叶择出。三个厨子不见踪影，却有一体态丰盈的女人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晒太阳，注意到有人进来，微睁了一只眼睛朝门口的年嫣主仆瞄去。

    “大小姐？”择菜的人也匆忙起身，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施礼问好。

    年嫣脚步未停，一脸沉冷的直接往厨房里走去。

    “那个就是厨房新来的管事，是二夫人娘家的人。”岚儿一步也不敢落下，在年嫣耳边细语。

    那胖女人听到大小姐三字，却是嗤笑一声，随及不急不缓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奴婢……”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厨房内外，被打的人愣在原地，微屈的身子礼还未行。

    后面的三人身子一抖，手中的烂菜叶吓得落了一地。

    “你…你干什么？”胖女人捂着印了五指山的侧脸，一肚子火憋得难受，却也不敢向年嫣还手。

    “你们三个，过来”

    被叫的三人一脸后怕，却也只得壮胆走到了年嫣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大小姐有何吩咐？”

    “把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贱妇，押起来”年嫣指着一脸惊讶的胖女人，冷声吩咐。

    “这……”三人踌躇着不敢上前，只得赔着笑左右为难的对着年嫣回道“大小姐，这…不太合适吧？她可是…二夫人的远房姐姐。”

    “大小姐，别怪奴婢没提醒你，现在当家的可是我妹妹许慧兰。”见她们都顾及着许慧兰，那胖女人立刻长了威风，伸手抚着被打的侧脸，仍是一脸嚣张的朝着年嫣冷嘲。

    听到这话，那三个婆子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看年嫣的眼睛。

    “呵~，好大的口气！”年嫣冷呵一声，目光冷狠的瞪着那胖女人，一步步逼近。

    以为年嫣又要动手，那胖女人不禁害怕的往后退去，她只顾着提防年嫣，哪里有功夫在意身后。右脚踩到矮两阶的院中，随及整个人重心不稳，朝着院中重重摔去。

    咚——

    一身的肥肉砸在石板上，响声不禁让另三个婆子心头一颤。

    大小姐的本事，年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这打骂奴才，今天却是头一回。三个婆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禁后悔起刚才没听年嫣的吩咐，生生将人给得罪了。

    年嫣顺手扯下挂在廊柱上的一圈麻绳，挥手丢到了三人面前，再次吩咐“把她捆起来”

    “你们要想同她一路滚出年府，就继续帮她。”

    冷冷的威胁仿佛一盆冷水，将三人浇得浑身一个激灵，却也将她们三人浇醒。

    二夫人再本事也是妾，是外姓人，年府的牌匾一天不换，她们就得听姓年的。这样，她们这些下人才有活路。

    胖女人纵有浑劲儿，但终究不是三个人的对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她就被那三人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倒在地上不认命的扭动，活像一条肥胖恶心的老母虫。

    岚儿眼见平时趾高气扬最爱给她使绊子的人被捆，心下出了口恶气，望向年嫣的眼神不禁更添尊崇。她就知道，大小姐是他们众人的希望，是救他们脱离苦难的曙光。

    “你这小丫头片子，快放开我，不然二夫人有你好看。”

    挣扎了半天没挣开，胖女人倒在地上转动着脑袋面向年嫣，随及便也毫不客气的威胁。

    “给我打”年嫣指了指地上的人，随及轻声吩咐。眼里有一丝狠意闪过，念及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时间，这些姓许的如何欺负她母亲，又咬着牙狠道“往死里打”

    这回三个婆子并未犹豫多久，上前两步便围了上去，想起平时这胖女人给她们的气受，仗着上面有人就对她们呼呼喝喝，轻则辱骂重则扣钱，随及目光一冷，便也毫不手软的朝着她身上招呼。

    “啊！你们大胆，哎哟~，小心二夫人剥了你们的皮，哎哟~~”

    辱骂与痛叫在胖女人嘴里不断喊出，三人下手更狠，拳头使得不给力，便也提高了裙摆用力朝着她肚子上踹去。

    半晌之后，看着院子里被打到吐血的余翠兰，被找回来的几个厨子不免心中一跳，见大小姐只是吩咐他们做些菜肴给佛堂送去，心下暗自松了口气，转身赶紧溜入了厨房忙活起来。

    “待会儿你带人将饭菜送到佛堂，我就不去了。”

    年嫣目光未转的盯着厨房里手脚麻利的几人，随及浅声吩咐，停了一瞬又道“转告夫人，请她放心待在佛堂里，我得空就会去看她。”

    “奴婢明白”岚儿垂首，眼见年嫣转身离开，不禁又担忧的喊道“大小姐，一切小心”

    “放心，我自有分寸”

    年嫣头也没回，径直出了院子往斓凝园的方向走。

    斓凝园内，馥梅把红袖屋子里所有的棉被都拿了出来，铺在床板上确定足够软和后，才将红袖扶到了床上躺下。

    简单的梳洗之后，服下汤药，红袖一张苍白的小脸总算恢复了一点儿血色。

    “馥梅姐，谢谢你”红袖抬手拭去嘴角的药渍，由衷的感激。

    “当初若知道留在府里会受这等苦，我一定不会让你留下。”纵是馥梅这般冷静自持的人，如今也不免眼眶泛红，同情起红袖的遭遇。

    红袖打小跟在大小姐身边，从未吃过什么苦，受过多少罪，而今这许氏实在是太猖狂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