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皇城嫌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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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北方严寒,京城的雪已经飘了数日,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积雪深及小腿,出门已成了一项挑战。若无要紧事,没有人愿意出门,都是围在火炉边烤着,驱赶这凛冽的寒意。

    东宫,议事厅。

    沉重庄严的宫门将冬意阻在了门外,屋内温暖如春。然而,端坐于书案之后的人,面色却比外面的朔风还要冷厉。

    凤池的手里是吏部新上的折子,所说的事情也都老套——求情。前日刚下了诏书,冯其远等五人罪行昭彰,已定于年后处斩,其他涉案人员,视情节轻重而定立不同的刑罚。

    诏书宣读之后,朝野皆惊。清德帝凤敬以仁治天下,到了晚年虽不甚涉足朝政,但其仁慈的手段依旧不变。许是人老了总会温和许多,近两年,即便是犯了重罪的官员,也没有被处以极刑的。现在这诏书一下,自是如在平静的湖面砸下了一块巨石,反响空前。

    文官们都是儒生,圣人主张仁治,这些读迂了书的文人面对这样的情形自是极力反对。江南向来是肥缺,吏部在派遣地方官时通常需要费力思量,那些个能走马上任的,几乎每一个都有大靠山,如今把他们全数惩处,无异于一次浩大的起底清算运动。牵一发尚动全身,此番举措,几乎将朝中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都得罪干净了。

    吏部尚书的这道折子,诉明了其中利害,言下之意,如此大的动作,势必有损国体。

    凤池逐字逐句地将折子看完,手中的朱笔并未落下。他合上折子,冷冷地哼了一声。陈禄奉上热茶的时候见他一脸不悦,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退开了。

    “来人,传苏寒玉来见本宫。”凤池的声音依旧低沉有力,此时带了冰冷的怒意,如锐利的尖刀一般让人战栗。

    一盏茶后,苏寒玉冒着风雪赶到了东宫。来不及喘口气,凤池便丢过来一堆文官劝谏的折子,逐个翻过去,无一例外是请皇上法外开恩,收回成命。

    “你怎么看?”太子此时已恢复冷静,墨黑的眸中没有半点情绪,语气也是平静如常。

    苏寒玉沉默良久,心中掠过万般考量。这案子是他一手操办的,对官员的处理方法他也参与了建议,并且,大部分都被采纳了。那些老臣也不糊涂,知道他在整件事中举足轻重,虽没有明说,却也都含沙射影,隐隐指出他苏寒玉的不是。

    “禀殿下,此事……臣不宜插手。”苏寒玉静静说道,“朝中大臣们的折子里已经提及到臣在此案中的影响,若臣再插手此案,对于殿下而言,会更被动。”

    凤池扬了扬眉梢,锐眸扫过苏寒玉:“那依你看,可有合适的人选来处理此事?”

    苏寒玉眉头浅蹙,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臣没有合适的人选。”凤池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容后再议吧!”凤池敛了一脸的阴沉,起身松了松筋骨。他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材,宽肩窄腰,长年的练武不仅强健了体魄,也增加了他的压迫力。

    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当年的二皇子凤池,而是尊贵无匹的监国太子,这个国家实际意义上的主人。苏寒玉看着他舒展筋骨,心里有时过境迁的感慨。

    “子澈,我们很久没有下棋了,来对一局如何?”这话看似提议,可太子殿下的话谁敢忤逆?苏寒玉点点头,任凤池召宫人摆好棋局。

    一个时辰后,凤池敛眉深思,手中的棋子半天也没落下,苏寒玉一脸云淡风轻,老神在在地等着他落子。半晌,凤池才将棋子定在棋盘上。

    “殿下,您输了。”苏寒玉点下一子,面上平静得像是戴了张人皮面具,“只半子,殿下现在的棋艺已在臣之上了,缺的不过是经验。”

    凤池对这样的赞誉并不感到欣喜,他原以为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已经能打败原是自己师父的苏寒玉,不成想现在连平手都不是,还输了半子。

    半子,仅半子,在这心比天高的太子眼里,已属惨败。

    “殿下,胜负乃兵家常事,不必耿耿于怀。”苏寒玉轻声劝慰,“对弈只是偶有闲情为之,万不可耽溺。”

    凤池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过了好久才稍微自然些,他抚掌叹道:“子澈,这青凤国,除了父皇,只有你敢赢我了!”

    “臣僭越了。”苏寒玉连忙站起来,躬着腰道,“殿下恕罪!”

    凤池不以为然地笑笑,道:“你何罪之有?若赢了棋就是罪的话,那天底下该有多少人要被罚啊!”他偷瞥一眼,苏寒玉的头压得很低,又有官帽遮掩,根本看不出表情,他又继续道:“子澈,今天留在东宫用膳吧!我们可是好久没有把酒言欢了!”

    苏寒玉愣了一下,推辞道:“殿下,子澈家中尚有些事要处理,恐不能领恩了。”

    “也罢,你忙你的去吧!”凤池也不多挽留,抬手将棋子一颗一颗地拣回紫檀木盒子里,苏寒玉揖了一礼,离开了大殿。

    屋外天色铅灰,雪花纷扬而下,凤池捏着置他死地的那粒棋子,唇角浅浅漾了一下,缓缓道:“给我去查苏寒玉在连城的时候见过什么人,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无论巨细,据实以报。”

    大殿里回荡着他低沉的嗓音,却不见半个人。

    苏寒玉缓步走在冰天雪地里,眼前一片素白,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得咯吱作响,让他的心绪也跟着烦扰起来。

    太子方才的话言犹在耳,句句都烙刻在他心上。与凤池相处多年,越是到现在,他反倒越看不透太子心里的想法。那个曾经一起长大的二皇子早已不复存在了,现在这个镇守东宫的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有着翻云覆雨的力量。而且,越来越接近王者的模样。

    王者,总是孤独的。因为孤独,难免多疑。

    今天的情况已足够说明一切了,他对自己并不十分信任。可这怀疑,又是从哪里来的?江南的弊政,他在限定的时间里已全部清理了,后续的工作,虽有些棘手,却也并不是全无可能办到……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提出建议,让他误以为是在明哲保身?还是……任苏寒玉如何猜测,也想不到这位太子殿下的怀疑是没有来由的。这一切,都归于他自己的直觉,而苏寒玉的行为,不过是将凤池的怀疑合理化了而已。

    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府门边的两只灯笼在风雪中摇摇晃晃,却还是固执地亮着。门房老陈已经打起了瞌睡,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相府门口十分清晰。苏寒玉不忍吵醒老人,径自掸了衣帽上的雪片,提脚进府。

    沉香在他进门时便迎了上来:“师父,连城来信了。”说着递上一封信,褐色的信封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张扬跋扈:苏寒玉亲启。

    苏寒玉不紧不慢地脱了外套,这才接过了信,上好的笺纸上只有两行不甚漂亮的字:月末入京,恳请相见为盼。落款是青芷。

    几时她也学会了这客套?苏寒玉皱了皱眉,把信放在了桌上,这才开口问道:“沉香,今天初几了?”

    “师父,已经十九了。还有十来天便过年了。”沉香笑道,显是期待着难得一回的热闹,“师父忙了这么久,总算可以皆年假休息几天了。”

    “嗯……”苏寒玉含糊地应了一声,还想说什么,门口却传来一阵低咳——苏谨年正站在门口,他的声音难得的冷静平和:“子澈,到书房来。”说完也不等儿子回答,便抬脚离开了。

    苏寒玉稍一怔愣,父亲身为当朝左相,掌管吏、礼、户三部,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尘,父子俩在家中见了面也只是点个头,多谈两句都是奢侈,现下他怎么会有时间找我?苏寒玉猜不透父亲的心思,一日来应付太子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他无暇多想,默默地往书房走去。

    沉香站在厅里,看着桌上那封信,秀眸闪了闪,像是在挣扎什么。少顷,她咬了咬唇,轻巧地走出大厅。

    左相的宅子是圣上钦赐的,原是前朝一位大儒的府邸,那大儒爱书如命,院子里边有几间书房,每一处都是藏书颇丰,苏谨年的书房是院子里最东面的一间,平日里他就在这里办公,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就连苏寒玉也是鲜少来这里。

    推门进去,苏谨年正站在书桌边,仰头看着墙上的御笔亲题:明镜高悬。正是连城府衙里那块金匾的母本。

    “来了?坐吧!”苏谨年听到了开门声,淡淡地说,等到儿子在桌边坐了,他才转过身,能洞察一切的眸直视年轻优秀的儿子,良久,他才走过来坐下。

    “子澈,你可知为父叫你来所为何事?”他平静地问道,语声竟是久不曾有的柔缓。

    苏寒玉怔了一下,着实想不出个中缘由,道:“孩儿不知,请父亲明示。”

    唉——苏谨年轻轻叹息一声,却不知从何说起。苏寒玉也不急躁,静静地坐着,等待父亲开口。

    书房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父子俩相对而坐,看似温馨,却又在无形中隔了可怕的距离。烛火在灯罩下显得橙暖和煦,淡淡地耀在两人脸上。

    烛芯微响,闪出一丝火花,在静谧的空间内格外突然。苏谨年从沉思中抽了出来,低低的嗓音柔和沧桑,娓娓叙述起当年的经历。

    安平四年,连城知府苏谨年,政绩卓著,任满三年,百姓在其离任回京之前,于衙外守候,送上万民伞,为父母官践行。

    回京后,苏谨年在驿馆等候新的任命。吏部侍郎与其是同乡,私下透露他有望留京任官。第二日,清德帝召苏谨年入宫,原以为是什么大事,苏谨年到了才知道,圣上是找他赏花。苏谨年不疑有他,恭敬地陪着天子赏花品茶,有翰林提议赋诗助兴,圣上大为赞同。乘兴吟诗,后来,只有苏谨年一人的诗作敢与圣上比肩。

    天子当时并未有任何不悦,甚至赞其文采斐然。后来,吏部任命状下达,苏谨年入翰林,掌管一国文书修纂,这是他才明白,天子对他并不十分信任。翰林总纂官,虽是儒林大家,亦是无用书生。

    “若不是后来丰亲王作乱,为父不为其所利诱,执意佐君,恐怕早已是他人的刀下鬼了,哪里会有现在的地位?”苏谨年幽幽一叹,语气悲沧,“子澈,伴君如虎,你千万要记住啊!”

    苏寒玉肃然一震:原来我所经历的,他都知道!父亲当年的事迹,他在街头巷尾的传闻中也听得只言片语,圣上亲笔题字盛赞其德行,苏谨年得君青眼,平步青云,一路扶摇直上,终成一国股肱。不曾想,那风光背后,竟也有这般的过往。

    “孩子,太子殿下是几个皇子中最出众的,也是最谨慎的。即使你对他推心置腹,也未必得他完全信任。不背叛,不惧怯,只有这样你才能保全自己!”苏谨年语重心长,“为父知你心怀天下,一心系在百姓身上,但偶尔也要学会韬光养晦,顾忌自己的安全,明白么?”

    知子莫若父。纵然他们父子平日鲜少交谈,但血缘的默契,却是无法破坏的。面对忧心忡忡的老父亲,苏寒玉重重地点了头。

    东宫,卯时正。

    太子今日睡晚了。陈禄站在寝殿外,轻轻扣了两声,才道:“殿下,该起了。”

    等了好一会儿,殿内没有一丝动静,端着洗漱用具的小宫女们面面相觑,皆是大惑。殿下向来律己,不论睡多晚,早上肯定不过寅时半便起了,可今天……陈禄瞄了一眼沙漏,卯时已过了半刻了。

    若再迟,真要耽误正事了。陈禄顾不上扰了太子该当何罪,伸手推了门进去。寝殿内温暖异常,空气中还带着一股暧昧的甜香,陈禄心口一紧,脚下却加快了速度,及至锦帐外,她才定定站住,呆若木鸡。

    “那个女人,你把她送去辛凉殿伺候莲妃娘娘吧!”凤池依从陈禄穿好中衣,在她低头系腰带的时候突然说道,语气清冷不带半分感情。

    陈禄手下的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眼神却是滞涩的。辛凉殿是皇城的冷宫,犯了错或失宠的妃子都被关在那里,殿下所说的莲妃,因为企图谋害皇后而被打入辛凉殿。如今,凤池却要把与他一夜交欢的女子送去那里。饶是红珊聪明美丽,千方百计爬上太子的床,怕也想不到她即将面对的是这样悲惨的结局吧!陈禄心中轻叹。

    “禄儿,”凤池蓦地揽住她的腰,温热的气息带着魅惑,细密洒在她的耳边,“你是在吃醋么?”语气戏谑,惹得她耳根红透。

    陈禄不自在地推开凤池,眼帘低垂,道:“禄儿只是在想,红珊可能已经……”

    “不可能!”凤池斩钉截铁道,脸色也冰冷如霜,“这点控制力,本宫还是有的。这样的女人,还不配。”

    陈禄微愣,凤池也不催她,自己穿了外袍,又道:“把床上的东西都拿去烧了,屋子里也通通风,这味道,让人恶心。”言毕抬脚离开,徒留陈禄对着锦帐软衾发呆。

    这人,怎会如此无情……

    御书房内,凤池敛眉批阅奏折。月上中天,他却丝毫没有倦意。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棱角坚毅,握在指间的朱笔如凝了鲜血,红得艳丽且残忍。

    檐角倏忽闪过一道黑影,凤池眸光一沉,状似悠闲道:“查到了么?”

    烛光微曳,桌上一本黑皮折子赫然在目。凤池抬手翻看,少顷,他的唇角浅勾,溢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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