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世上已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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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被跟踪了。苻蓠从李四饼店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后跟了条尾巴,心中警戒骤起。他独居深山多年,早已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对于细枝末节的动静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感觉。

      身后那人动作轻灵奇巧,不紧不慢地缀着他,呼吸平稳和浅。若不是这街上行者寥寥,以这人的身手,也不会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拐了几个弯儿,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身后的尾巴依旧如影随形,苻蓠也不急着摆脱,悠闲地走着,竖起耳朵注意身后的那人。居然是个女子?苻蓠心中纳罕,她跟着我做什么?他想不通,但并未察觉这人有什么恶意,也就不再分精力去注意她,一心一意地往山上赶去。

      

      冬天的夜来得迅速且悄无声息,苻蓠回到小屋时,天空已如抹了铅粉一般暗沉,雪小了许多。小屋里早已点了灯,隐隐还飘出几丝饭香,窗子里映着一片橙黄,温暖如春。

      身后的那个影子早在他出树林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半天不再动作,想是为了掩饰行踪。苻蓠也不去理,径自在门外檐下掸了碎雪,轻扣柴扉。

      青芷匆匆跑来开门,一张笑脸带着屋里熏人的暖意:“小蓠快进来!外面很冷吧!”她帮他摘了头上的斗笠,解开缠发的黑布,又以指为梳,细细地帮他整理头发。

      “这头发养得真好,每次出门你都要缠得一丝不漏,真是可惜。小蓠,下次咱们不缠了好么?”青芷一边帮他梳理,一边惋惜道。

      苻蓠一直觉得这天生的白发是自己一切苦难的根源,恨不能将它一把烧个干净。可现在却有个人这么重视他的头发,还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唯恐伤了半分。这样被人珍而重之的感觉,他头一次体味。

      “下次再说吧!”他随意答着,解开了黑色的斗篷。

      

      晚饭之后,两人都还没有睡意,可又不能出门散步,只得一人捧了一碗热茶,懒懒地围着火炉聊天。苻蓠还将山下买的桂花糕拿了几块,让青芷做点心吃。

      “小蓠真好,我说一遍你就记住了,味道一丝不差呢!”青芷咬着香甜的糕点,含糊道,“这饼还是李四家的最地道!”

      “你的要求太古怪了!桂花糕里掺莲子心粉,这你也想得出来!”苻蓠撇撇嘴,对她的奇怪口味敬谢不敏,“大冬天的要莲子心磨的粉,也亏得李四家真有!”

      “那是自然!”青芷眨眨眼,“他那罐莲子心粉还是我给他的呢!”

      苻蓠无奈地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咚咚咚!”小屋的门突然响了起来,两人皆是一惊,尚未开口,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客气的声音:“主人可在?在下路遇风雪,在山上迷了路,干粮也吃完了,劳驾主人家行个方便,借贵宝地宿一晚。”

      这时候哪来的迷路人?苻蓠还未反应过来,青芷便开口了,语气表情皆是淡漠:“寒舍简陋,不足待客,客人可往山上再走几步,那普济寺的住持慈悲心肠,定能让您宾至如归。”

      苻蓠闻言大惑,转头看向青芷,却见她脸上冰霜满布,眼底隐隐蕴着寒意。他不解其意,也不敢贸然开口。屋外的人似乎也没想到,稍一顿才出声:“青芷,我是许问卿,开开门行么?”

      来者道明了身份,屋中的青芷仍无所动,伸手靠着暖炉烘着,脸上却依旧没有暖意,语气清寒如屋外的积雪:“许公子大驾光临,原不应拒于门外,实在是小地方简陋,怕要折辱了公子,不便留客,许公子还是小移贵步,山上去寻住处吧!”

      

      苻蓠不知这两人有何渊源,但见青芷表情不善,只得闭口不言。屋外也沉默了好久,那人才又低声道:“青芷,我来接你回去,年前我们还要进京。随我走吧!”这一句,颇有些低声下气的味道。

      青芷愣了一下,才轻声对苻蓠道:“小蓠,去开开门吧!”苻蓠不知她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点了点头,起身去开门。

      

      屋外寒风朔朔,木门刚开,那冷风便裹挟着雪片扑进小屋,炉中炭火轻跳,青芷鬓角的细发也被吹散了几丝,她抬手拢了拢,低垂着眼睑,慢悠悠地往炉子里添柴,火舌舔着新加的木柴,在门合上之后,复又欢快地跳动起来。

      “真没想到你会呆在这里,仙居山上原来还有此等隐僻所在。”许问卿掸净身上的残雪,将外袍脱了递给身后的白梅,抬眼打量四周,“若不是白梅刚好碰着有人去李四那儿买饼,也找不到这里了。”

      “怪道都说口腹之欲容易招致祸端,如今想来,古人诚不欺我。”青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犹自低着头道,“许公子请随意,这里不宽敞,委屈您了!”这话字面客气,可配上她的语气,极具讽刺意味。

      许问卿扬了扬眉,道:“莫小姐,许某先遣多有得罪,在此向你道歉,望小姐宽宏大量,原谅许某的无心之过!”这番话说得相当诚恳,可见许大夫确是真心诚意来道歉的。

      

      苻蓠在旁边看着,此时才稍微理出了些端倪。眼前这位公子,想必与青芷早已认识,可能还有些过节,否则青芷现在也不会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模样了。

      青芷也明白许问卿如此纡降十分难得,况且原本这事是自己挑起的,他能做到这一步的确是已经给足了面子。论理,她不应拒绝。

      可若是现在跟他回去,以后会怎样?她皱了眉。

      在这里过了一个多月,现在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很喜欢。这里虽不比城中热闹,但其清僻幽深之处,连普济寺的厢房都望尘莫及。而且,现在这样退居山林的日子安宁静逸,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当时的执着是否正确,甚至,她已经动摇了找回记忆的决心。没想到定嗔禅师屡劝无果的执念,竟是这么开始动摇的。

      

      许问卿见她不置可否,料想她必是心中挣扎,他又开口道:“你在山上大概不知道,钦差大人半个月前已结了案子,现下大概已到京城了。他走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他把“一定”二字咬得很重。

      青芷手中的茶碗晃了一下,浅浅泛着些许波纹,一如她有些不安的心。往日重现眼前,那人的温柔早已深入她心,如今他身染疾病,自己怎会忍住不去关心?许问卿的这番话,算是踩对了点。

      “苏公子离开的时候身体仍未痊愈,这一路车马劳顿,回京后朝事繁重,怕是又不得休息了。”许问卿淡淡叙述,一字一句看似平常闲聊,却都如利刃,一点一点将青芷心中不愿离开的芥蒂削得一干二净。

      她依旧坐在暖炉边上,褐眸注视着炉子里烧红的木炭。良久,她才抬睑看向许问卿:“你什么时候去京城?”

      “再过几天。”许问卿轻轻回答。

      

      苻蓠站在一边,看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根本没有注意过他,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么个人。他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差不多能明白其中的头绪了。

      那个“苏公子”,跟青芷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呢!她听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时脸色都变了。

      她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他暗忖着,心开始下沉。果然,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苻蓠垂下眼睑,火光映着他埋在阴影里的脸,显得阴郁而寂寞。

      

      清晨,金乌初晛,薄薄的晨光借着积雪的威力亮透穹宇,天地皆是素亮一片,耀眼得紧。

      苻蓠一早就醒了——应该说,他这一夜基本无眠。眼见着窗纸渐渐发白,他的心也如灌了铅一般的越来越沉。今天,她应该会离开了吧!

      他起床生火,随手舀了干净的积雪在锅里化了,很快便煮开了一锅,雪水在锅里欢快地翻着泡泡。他舀了一盆,像往常那样端进了内屋。

      青芷正束着头发,她虽正值妙龄,却不热衷梳妆打扮,长长的黑发仅用一根发带扎在脑后,颇像一条马尾。苻蓠进门的时候她正把发带扎结。收拾妥当之后,她冲他暖暖一笑:“小蓠,早啊!”

      苻蓠闷闷地应了一声,将脸盆放在桌上:“你先洗漱下,我去准备早饭。”

      青芷点点头,表情愉快。

      

      早饭之后,苻蓠避开了青芷,躲在屋后劈柴。他劈得卖力,没过多久,身边已堆放了小小的一垛,他额上的汗已经顺着颊边和鬓角流了下来,他却丝毫不觉,连抬手擦汗都不曾,依旧手起斧落,动作干净利落。

      “小蓠!小蓠!”青芷在附近找了一圈,听见屋后的劈柴声,这才找着了故意躲她的少年,她喘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去山里了呢!”屋后积雪颇深,而且又有些杂物被掩盖了,青芷不熟悉地形,走过来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不致摔跤。

      苻蓠也不理她,仍忙着手里的活计,青芷站在旁边帮着捡了几根散落的木柴,道:“你刚吃过早饭就做这体力活儿,当心岔了气,又该肋疼了!”她说话的语气颇像个长辈,苻蓠听着,也不回应,手下的动作却慢了些。

      

      “小蓠,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她把劈好的柴归置到一边,语带讨好,眼睛也不时地瞥着苻蓠,“昨天来的那人你也看到了,是我的一个旧友,我本来是和他一起住在山下善济堂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争执,所以我就离开了。昨天他的意思,就是让我回去……”

      “那你就回去好了。”苻蓠眼皮都不抬,凉凉地说道。

      “我的确准备回去,”青芷抬脚在积雪上划拉,“他生了病,我得去看看。”

      苻蓠大致也猜到她口中的“他”是谁,心里气闷,索性扔了斧子,把散了一地的木头堆叠在一边,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小蓠,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这山上的生活虽清静,却也艰苦,你一个孩子不该在这里独居吃苦。我虽不能许诺你锦衣玉食,但至少我能与你分担些。”青芷跟在他身后慢慢说着,小心翼翼。她知苻蓠性子高傲,一个孩子自出世便与旁人有几分不同,又被江湖术士批为“不祥”,父母抛弃,亲戚走避,独自成长于林隐深山之中,能像现在这样自力更生,不怨天尤人,已属不易。只是——太辛苦。他才十五岁,应该有一双宠爱自己的父母,几个谈笑风生的朋友,甚至,有的人在他的年纪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以互诉衷肠……

      这孩子让她想起了皓儿,已离开了一年有余,现下也该长大了吧?这些孩子的成长总是悄然而迅速的。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怕是到那时,皓儿已不认得我了吧?青芷暗忖,满心无奈。

      

      苻蓠在屋前停了下来,一双清澈的眸直盯着眼前的访客,虽没有敌意,却也是戒慎得让人心里发毛。青芷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是昨夜已告辞的两人。

      许问卿仍是纯白的狐裘,见青芷衣衫单薄,颊上已冻得发红,连忙解下裘衣给她披上,嘴里还念叨着让她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甚是亲密体贴。青芷不自在地点着头,不着痕迹地与他稍拉开了些距离。

      “我不走,住在这里挺好的。”苻蓠蓦地开口,语气冷冷的,看着她的眼神认真极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可以送送你。”

      青芷不意他会拒绝得这般干脆,而且是当着许问卿的面,让她想转圜都觉得力不从心。她昨日还跟许问卿保证会劝这个孩子下山,现在可好,当面就是一个下马威。青芷面上尴尬,连忙转了话题:“外面怪冷的,进屋说话吧!”她说完便率先走到前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许问卿看向苻蓠的眼神有多么意味深长。

      

      纵然青芷好话说尽,只差跪地央求,苻蓠始终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连半分动摇都不曾有。青芷再无他法,只好放弃了这一想法,一日日地对他好些——毕竟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五日之后,这场绵延多日的大雪消逝得一干二净,连一丝雪花片儿都不剩。许问卿和白梅再次上山,这次是为了接青芷回家。

      青芷上山的时候身无长物,此时的包袱却满满当当。苻蓠独居久了,心细如尘,给她备了不少衣服鞋袜,质地虽一般,却都是能御寒的,那件狐裘此时正穿在她身上——这大概是他送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小蓠,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青芷拉拉他的头发,眼角已经湿润,“得了空,我会回来看你,平日也会给你写信的……”她还想说什么,嗓子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苻蓠被她看得心头一软,叹了口气,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没来之前我不也是一个人住的么?你不用担心,有时间我会给你写信。”他语气温和又无奈,“还比我大了四岁,怎么这般没出息?还哭鼻子,你这样我可不认你作姐姐的。”

      青芷破涕而笑,许问卿冷眼旁观这场景,黑眸中闪过异样的光彩。

      

      “真的没想过要离开这里么?”许问卿负手而立,和苻蓠并排走着,前面的青芷正拉着白梅一边走一边指点,似在向她展示这附近的风光。凉风阵阵,她身上的狐裘漾着的层层微波泛着金黄的光泽,让她看起来如灵动的狐狸,乖觉可爱。许问卿的嘴角不由也漾出一波浅笑。

      苻蓠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片刻才道:“这里很好。”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许问卿挑了挑眉:“也好,我会常派人来看看你的。还有这个,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学一学,或许有用。”他从袖中掏出一卷发黄的书册递给眼前的少年,“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走了,再见!”他也不管对方的反应,撩起袍角,大步追上前面的人。

      等三人走远了,苻蓠才摊开手中的书卷,线装的书脊有些磨损,原本的书皮也已残破不堪,只有左上角一排楷体字迹清晰:云沧手札。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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