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院硝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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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连城府衙,后院。
冷橘生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咕哝了几句,听不清楚。苏寒玉坐在椅子上翻看账册,面沉如水。
“哼!当真是反了天了!居然贪了这么多!这个冯其远,真是个狗东西!”冷橘生恶狠狠地骂着,脚下跺得砰砰作响,一直站旁边伺候的水生从没见过少爷气成这样,想劝又不敢劝,噤得大气都不敢出。
苏寒玉合上账册,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账册是昨天夜里一个黑衣人送到苏寒玉手里的,他挑灯看了一宿都没看完。账上明明白白记着冯其远家的收支状况,每年的税银克扣,商人送礼,县官孝敬,林林总总加起来,修三道碧江堤都绰绰有余。
该死的蛀虫!连苏寒玉这样想来温和清雅的人都恨不得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冯其远是睿亲王的门生,安平十三年的两榜进士,在翰林院做了两年编修之后由睿亲王举荐,外放做了个七品县官,兢兢业业做了三年,这才做了晋城知府,三年又三年,他在这位置上已做了近十年。这期间,晋城府连年赋税进贡都是临江五城中最好的。圣上也颇为嘉奖,每每上京述职,都要在百官面前好好赞扬一番,但——屡不见升迁。
“这老匹夫,怕是知府做腻了,想去大狱里吃牢饭了!”冷橘生恨得咬牙切齿,“一百万两!一百万两!这么多的银子就这么被这老东西吞了!吏部每年的官考上还夸他‘政绩卓著’!就是这个卓著法!”
苏寒玉听得皱眉,一百万两银子,他不动声色就给吞了一干二净,连个响动都没有,未免太奇怪了。那晋城后衙的家眷虽穿金戴银,用度奢侈,但决不能花去这么多钱。那他要这一百万两做什么用?
冷橘生已在书桌前坐下,叫了水生铺纸研墨,语气依旧恶狠狠的:“我这就给太子写信,把这里的情况详细陈明,看他个老匹夫还贪得无厌!”
“慢着!”苏寒玉开口阻止,“现在不是写信汇报的时候,想办法找到这些银子才是正经。太子那边已是举步维艰,睿王爷和三皇子的人也在不断施压。只有把这一百万两找出来,太子才能稍微轻松些,我们对百姓也算有个交代。”
冷橘生被这话一哽,愣了半天,垮下脸:“可我们上哪儿去找这银子?他都是东挖西掏的,谁知他有没有挥霍了?”
“冯其远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这样大数目的银子,他不会一下子花光的,况且一个知府一年的俸银才多少?他想一掷千金也得先考虑考虑会不会有损官誉。若传到皇上耳朵里,莫说是丢官赔钱,连命都极有可能不保了!他那样的人,只会把这钱囤起来,至于做什么用……我暂时还没想通。”苏寒玉盯着账册出神。
冷橘生皱了眉,他虽在户部已干了两年,但除了算账发俸外,几乎对官场没有丝毫了解,他苦思冥想了半天,才猜测道:“会不会他是想拿钱去疏通好谋个升迁机会?”
“不可能。”苏寒玉不假思索便否决了这一推测,“他既能在知府的位置上做这么多年,必定不会为了一官半职而冒此风险。肯定——有更隐秘的原因。”
“这个要怎么查?”冷侍郎摊了摊手,有些犯难,“如果我们光明正大地查,定会受到各方的阻力,到时候真相还没查出来,我们就已经腹背受敌了。”
苏寒玉凝眉深思,过了好久,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管如何,先找出银子解决燃眉之急,剩下的,暗中调查吧!”
正在静默间,小蓟从外面走了进来:“少爷,许公子来访。”
“他来做什么?”冷橘生撇撇嘴,“子澈,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不轨。”
苏寒玉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请许问卿帮过忙,当然也未提及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他对橘生的话不予置评,抬手示意小蓟把客人请进来。
深秋天寒,外面还飘着绵绵雨丝,许问卿披着一件黛黑的斗篷,手里的竹柄油纸伞尖还在滴着水。
小蓟接过他的行头伞具,又为他沏了杯热茶。苏寒玉也客气地把他让到上座,许问卿未置一词,欣然接受。
“橘生,你先回避一下,我和许公子有点私事商量。”苏寒玉浅声支开了冷大公子。
许问卿笑着品呷香茗,等冷橘生的脚步远到听不见,他才收了笑容,正色道:“苏大人,许某有事相求。”
这话着实让苏寒玉怔了一下,许问卿的性格他很了解,轻易不会开口求人,即便真的是有事,他也会设计让别人来求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苏寒玉心中思量再三,还是开口应承了下来。
“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情就答应了?”许问卿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打,墨黑的眸子直剌剌地盯着苏寒玉。对方并未闪避他的视线,反而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神:“你能开口求人,必是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难题,我自应鼎力相助。”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眼神也是真挚的,让人无法怀疑。
许问卿没有回应,依旧盯着他,沉黑的眸似要把苏寒玉的心思看个透,良久,他才放下茶杯,弯唇一笑:“苏大人果真不同凡响,宅心仁厚,温良恭俭。坊间的评价的确有些可信度。”
苏寒玉不明所以,等着他继续说。
“我并没有什么事求你,之前的话,只是出于试探,现在我对苏大人的品行操守很是放心,也能安心将证据交托予您了。”许问卿自袖中取出一卷书册,薄薄的册子看起来没有什么份量,“这是青竹这些日子整理的,册子里的人都是冯其远贪墨的同伙或是受害人,这几天各衙门严阵以待,想必你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许某闲人一枚,倒也适合暗访。而且,让苏大人欠我一个人情,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如此,我便多谢了!”苏寒玉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接过小册子,“这便算是苏某欠你一个人情,今后若公子真有难处,苏某定全力相助。”
“既然如此,那问卿便先谢过了!”许问卿起身拱手,“苏大人,在下告退!”
这次的会面内容,除了苏许二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江南临江省的百姓也不会去关心钦差大人见一个草民有什么事,因为他们正在为钦差大人的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措施所倾倒,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听见众人谈论这桩案子。
“我听说这次被抓的贪官里有好几个都是三品大员呢!”
“是啊!那些人平时耀武扬威的,现在还不是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要说起来,我就觉得还是苏大人清正廉明。”
“就是!他可是左相的儿子呢!”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
“……”
“真是没趣!满大街都在说那个木头人!”白梅坐在青芷对面,右手托腮,左手敲着桌子,“小姐,我们吃了豆腐脑就回去吧!”
青芷正凝神听着邻桌的对话,像是听了什么高兴的事,一张脸如沐春风,笑意盎然。
“小姐……”白梅已经无语,只好出声再叫这人,青芷这才有了反应,脸上笑容未退,看着白梅的眼睛也是温煦和美,白梅从未见过这样的青芷,只觉得那原本熟悉平凡的脸在这一刻艳光四射,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难怪公子会喜欢了,换了我是男人,也会喜欢这样的可人儿。她小声嘀咕着,青芷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白梅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吃完豆腐脑就回去吧!公子说了我们只能玩半天。”
“是不早了。”青芷抬头看天,日头已经西斜,说是半天,但上午出门,到现在也算有大半天了,“待会我们去一下糕饼店,给白松他们带些杏仁酥。”
白梅闻言嘟了罪,不满道:“小姐你真偏心!对他们那么好。”
青芷无奈地笑笑,也不再说话。
“莫姑娘?真是你呀!”一个少年从旁边凑了过来,一脸热情阳光的笑容,“我还怕是认错了呢!少爷前些天还提起你的。”
青芷看着来人,连忙招呼他坐下,小蓟也不客气,热络地拉了拉青芷的袖子,“姑娘,你什么时候去京城玩吧!木香他们都说想你呢!”
“嗯,有机会我会去的。”青芷温和道,“你们少爷最近很忙吧?”
“是啊!都好几天没合眼了,忙着断案子。”小蓟苦着脸,“昨天夜里看书没关窗,现在嗓子都哑了,冷少爷让我去买些秋梨百合什么的,再抓两副药回去。”
“先生病了?”青芷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带我去看看行么?”
小蓟高兴地点了头。
白梅在一边插话:“小姐!公子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白梅,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苏先生,很快就回医庐。”青芷抱歉道,“杏仁酥只有麻烦你去买了,记得买街角李四饼店的,你家公子爱吃。”
白梅还要开口,青芷已拉着那少年离开了,留了她一人对着两碗白花花的豆腐脑。
连城府后衙,东厢房。
“咳——咳——”房内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里面的人似在极力隐忍,这咳嗽声听来分外痛苦。
苏寒玉坐在书桌前,右手执笔,正在写折子。他脸色有些发白,颊上有两抹淡淡的潮红,是病态的虚弱,但那写字的手却是沉稳悬腕,落笔有力,洁白的宣纸上银钩铁画,直刺这贪墨案的真相。
房门轻响,婢女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大人,我来送药了。”苏寒玉也不抬头,随口说了句“进来”。
房门被推开,女子的动作轻巧无声,苏寒玉仍在聚精会神地写折子,低着头吩咐:“把药放下,你出去罢!”
“先生还是先喝了药吧!凉了可就不好了。”熟悉的嗓音带着几许笑意,苏寒玉疑惑地抬头,正对上那温和含笑的褐眸。
青芷笑吟吟地行了万福,有模有样地说:“草民莫青芷,拜见钦差大人!”
苏寒玉眉心微一耸动:“怎么跟我这么生疏了?坐吧!”他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茶,“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蓟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青芷支吾着措辞,“先生,你身体不好,应该好好歇着,哪怕是休息一会儿也好。”
苏寒玉听他这般小心翼翼地劝自己,心头一暖,脸上也柔缓了起来:“你看,我现在不正休息着么?咳咳——”尾音尚未收住,两声不合时宜的咳嗽硬从嗓子里挤了出来,引得青芷更加担心,连忙把手边的茶杯递去他手里。
指尖相碰,激出一阵暖流。
善济堂。
这会儿已是夕阳西下,店堂里早已没了病人,临街的铺板上了几块,阳光被切成细长条儿,一根一根地铺在地上,直抵那人的雪白衣角。
许问卿坐在案边,一脸平静地抄着金刚经,他的字写得很好,尤其是那一手的蝇头小楷,横平竖直,每一笔都颇有韵味,相当养眼。
店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青竹和白梅躲在柜台后面,战战兢兢地置身在公子的视线之外。许公子待人向来随和,而且就他二人长年跟随公子的经验来看,公子是个轻易不外露情绪的人,但这天总会有不测风云,没成想公子如今也遇上了例外,这个例外,便是还在府衙的那位小姐。
但凡与莫青芷有关的事情,许问卿的情绪便会轻易影响,而且总会表现在行为举止上。
青竹偷偷探出半个脑袋,目光越过柜台停在许问卿的后背上,对方毫无察觉,依旧端坐着抄经,白色的背影有些僵硬,隐隐藏着怒意。
“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青竹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小声地问白梅。对方朝他翻了翻白眼,只得闭了嘴。
正在这边一片愁云惨雾时,白松从门外进来了:“公子,小姐回来了。”青芷随后而至,柜台后的两人也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似乎连腰杆也直了许多。
许问卿头也没抬,经文也还在一个字接一个字地从笔下蹦出。青芷以为他是在气自己没有按时回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实在抱歉!在路上碰到小蓟,说先生病了,我这才去看看,没耽误什么事儿吧?”
许公子的眼皮都没动一下,也不言语,愣是把她晾在了那里。
若换做往常,以他这样的反应,青芷必不再多言自讨没趣,转身便走,远远躲开他。可今日却不同,想想之前在府衙的际遇,还有那人的温柔,她便觉得这世界都美好得不行,心情大好之下,她也愿意和眼前的人多说两句。
“我让白梅买了杏仁酥,是你最喜欢的那家饼店的,你要不要尝尝?”她的眼底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高兴,让青竹和白梅都莫名其妙,纷纷将询问的目光转向白松。白松只是无奈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所以。
“青九呢?”许大夫总算开了金口,却不是对她说的,面对这样的故意忽视,青芷一下子尴尬了起来,他却好像毫无所觉,“怎么打烊之后就没见着他?”
青竹疑惑地看了看白梅,白梅则转头去看她哥哥,三人都是莫名其妙,心道青九不是被你派去“保护”小姐的么?怎么现在倒问起我们来了。但这三人经过多年的经验和积累,已经深谙“沉默是金”的道理,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许问卿放下笔,将那张抄好的经文揉成一团丢弃在地,“我平日里待你们和气,你们还不知福,成天不听管教,实在是太过分了!”他霍地起身,依旧不曾瞟青芷半眼,径自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转身离去。
那三人看出了端倪,很有默契地不开口,静静等着公子的吩咐,只是事情总会有意料之外的时候,这不,公子尚未说话,小姐倒开了口:“等一下!”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了刚才的热络讨好,方才的笑靥如花此时也换成了冰霜满布。
许问卿停下来脚步,转过神来,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的脸上,许大夫挑了挑眉:“什么事?”
“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就行了,我今天耽误了时辰,没有提前报备,是我的不对,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有点人情味?我只是去看看生病的先生,又怎么了?你现在又在这里指桑骂槐,青九哪里得罪你了?他在医庐任劳任怨,从没有半点懈怠,就算你对他有恩,也并不代表你可以这么对他吧?既然是我的错,便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有什么脾气,冲我来就是了。”青芷半口气也不歇,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将那三人说得一愣一愣的,许某人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莫青芷,我是掌柜,你是伙计,你自己想想,有对掌柜这么无礼的伙计么?”许问卿这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别以为你是苏寒玉的什么人我就会姑息,我随时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公子!”三人一惊,齐齐唤道,可劝阻的话还没出口,许问卿一记凌厉的眼刀扫过,那三人一下子收了声。
青芷见状冷笑,清泠泠的声音让人听着直打颤:“许问卿,你真当我离了这里就活不成了么?拜托你收了这假惺惺的慈悲,现在就可以把我扫地出门了。”她的语气如破冰碎玉般决然。
谁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就连许问卿也惊讶于这突然的转变,他不知再怎么说,只恨恨瞪了她一眼,拂袖离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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