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官商私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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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夏季多雨,方山土壤本就多泥沙,极其松软,加上山脚居民逐年增加,靠山吃山,除了猎取动物之外,伐薪烧炭也是重要的生活来源。数因并加,也就有了今天这山崩民伤的惨剧。
暴雨已经过去了许久,昨天苏寒玉在这里忙了一天,大部分伤患都已经安顿好了,今天主要就是些善后的工作,叫青芷随他一道来,是为了让她熟悉些情况而已。
临时搭建的棚子,四面漏风,潮湿的霉气充塞着鼻腔,其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原以为她会受不住这恶劣的环境,没想到青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照着苏寒玉的吩咐检查伤者的体温和神志。
“先生,这位老婆婆好像在发烧。”青芷皱了眉头,脸上尽是担忧,“怎么办?”
苏寒玉正在帮一个被木板割伤手臂的青年人换药,听她这么说,抬头看了一眼,角落边的老婆婆面颊潮红,眼口紧闭,很不正常。
“青芷,你检查一下她身上可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左脚底有一道伤口,约三寸长,伤口外翻,已经开始化脓,应该是感染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看着老人脚底的伤口怔愣。我怎么会这么清楚?她的心里一阵澎湃,难道我以前就是……医生?医生?好陌生的称呼,这里不都是称“大夫”么?我……
“青芷,怎么了?”苏寒玉已经为那青年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走到她身边蹲下,为那老妇人诊脉,同时唤回了青芷的神志。
青芷还没有开口说什么,便见他的脸色蓦地凝重了起来。
“先生,情况不好?”她试探着问道,惴惴不安。
苏寒玉没有答话,他为那老人盖好被子,又取了湿毛巾敷在额上降温,这才示意青芷离开。
安置棚外,苏寒玉墨黑的眸子深沉如夜,说话的声音也压得极低:“青芷,你听着,现在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并且不能泄露出去。”
青芷见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心里一沉,潜意识里把前因后果串联了一遍,脱口而出两个字:“瘟疫?”
苏寒玉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缓缓点头:“没错,是瘴疫,现在还不是很严重,趁没有爆发之前,你必须把消息传到城中衙门。记住,谁也不能说,只能单独告诉府尹张恳,让他想办法封锁所有来方山的路。”
青芷皱了皱眉,道:“先生,我不能去。刚才我靠她那么近,说不定已经感染了,如果贸然回城,岂不是成了传播瘟疫的活媒介?”
“没关系,这疫病主要是通过伤口传染,你没有事的。”苏寒玉把身上的一枚玉佩塞给她,“你从西城门入城,直奔连城府衙,若张恳不信你的话,便把这玉佩给他看。记住,一刻也不能耽搁!”
“可是……”
“不能再拖了!”苏寒玉低低地喝止了她的话,“你必须尽快把消息送到!”
青芷见他一脸坚决,深吸了口气,应承了下来:“好!先生,我一定会尽快把消息带到。”
眼神清澈,褐眸中是坚定不移的光。
苏寒玉微一颔首,道:“快去吧!路上小心些!”
不再逗留,青芷脚不沾尘,匆匆往西城门赶去。
时近中午,日头毒辣,青芷一路行来,额上已汗水聚集,外衫都有了湿意。她恍然未觉,只想着快些回城将消息通知给府尹,以免造成大范围的伤亡。
一个时辰后,青芷总算到了连城府衙。看着巨大的门头,她有些踌躇,脚下也顿住了。
尚未开口,守门的衙卫便注意到了她,伸手冲她挥了挥,高声道:“府衙重地,闲人莫要逗留!”
“我是善济堂的伙计,奉苏大夫之命前来求见府尹大人,烦请大哥通报一声!”青芷故意压低声音,拱手向那衙卫说道,谦恭有礼。
因着苏寒玉在连城也算是名人,和知府也有来往。衙卫听是善济堂的人,倒也没刁难,只让她在门外候着,自己便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衙卫走了出来,招呼她进去。
青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那衙卫身后。穿过照壁便是衙门正堂,从院子里看过去,宽阔无人的大堂显得幽深肃穆,正气凛然。青芷悄悄瞟了几眼周围的装饰,跟着那衙卫穿过正堂,直入后衙。
走到书房门口,衙卫让她自己进去,转身便离开了。
青芷在门口稍站,深吸一口气,她定了定心神,抬手轻敲门扉。
良久,一声低沉的声音穿过门扉:“请进!”
推门而入。
入目是一面挂满了字画的墙,水墨工笔,不一而足。青芷不懂这些,此时也无暇细赏,四下寻人。
靠窗的书桌边,一个中年男子静坐在椅子上,提笔疾书。
“张大人,我是善济堂的伙计,苏大夫让我来向您汇报灾情,”青芷只想着情况紧急,竟忽略了要行礼,她有意识地压着声音,缓缓道,“方山崩塌,伤亡甚多,苏大夫已经前去救助,但……今天早上,我们在那里发现了瘴疫。”
“什么?!”张恳手下的笔猛地顿住,色泽白雅的熟宣上几滴不协调的墨迹尤为显眼。
原本不在意的态度全然消失,张恳抬头打量眼前的人,朴素的衣衫,汗湿的额发,还有焦急的眼眸。
“是寒玉让你来的?”张恳平复了胸中的焦躁,语气平静沉稳,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问道:“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只有我和苏大夫两人。”
“不曾泄露消息?”此时的声调,竟像是松了口气。
青芷虽疑惑,却还是老实作答:“不曾。”
张恳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意,目中精光一闪而过,道:“小哥前来报信也辛苦了,请先去歇息片刻,喝杯茶。你来通报的事情,本官现在就去处理。”
一路急赶的疲累在这话的催化下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青芷此时只觉得腿酸脚疼,恨不得找张床便睡上几个时辰。
于是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在奴婢的带领下前往偏厅休息。
清茶芳香,甘洌解渴,久受干渴折磨的身体在这甘露下肚后得到滋润,青芷舒服地叹气。
静坐许久,腿脚的乏力也得到了缓解。青芷此时才记起尚在方山忙碌的苏寒玉,想到自己在这里惬意休息,她心中惭愧。
想要起身离开,眼皮却不由自主地耷拉起来。
好困……
眼眸微阖,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守在一边的婢女看到这情景,轻手轻脚地出了偏厅,往书房走去。
“老爷,已经睡着了。”隔着木门,婢女禀报。
屋内,张恳背手立于厅前,正眯着眼睛欣赏墙上的字画。听到婢女的话,他微扯唇角,道:“吩咐李捕头,把他押到牢里去,不得声张!”
“是。”婢女领命,悄然离开。
脚步声再听不见,张恳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扫过墙上的字画,前朝名师冯益年的画作,清新卓绝,笔触细腻,这幅《杏花烟雨图》更是其为数不多的景物画中最初出众的一幅。他为了得到这幅画,可是付出了不少的心血。
只是,再过几日,这幅画便得拱手送人了。
想到这里,张恳的脸上有一丝不舍,和不甘。
清淡的画面,烟雨朦胧间,一树红杏斜枝侧出,鲜艳的花瓣噙雨含珠,娇柔无力,更有几瓣从枝头凋落,污于泥淖之中。
为官数十载,他看过太多不同的世态。曾经的他,也是那枝头高傲的红杏,志向远大,誓要荡平天下的不平事,但时光的磨砺,将他身上的意气风发悉数磨尽。现在的他,便是那污于泥淖中的花瓣,色泽仍在,但内里,已经腐烂。他也在不断地吸取教训,摸爬滚打,这才树立了今天“清正廉明”的政考和口碑。
素有“江南第一城”之称的连城在他治下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虽未到圣人所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时代,却亦不远——至少,吏部的政绩考上会如此记录。
而连城,两日后会迎来太子的微服私访。
不容有失。
十几年的心血,一朝迎来眷顾。若成了,便是飞黄腾达,他才刚过四十,前途,仍然光明。
但若不成,太子手段雷霆,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在这时候,连城郊外居然闹起了瘟疫。那帮平日里便让他头疼的刁民,如今还妄想在他的功劳簿中抹上败笔。
绝无可能!
想到这里,张恳下定了决心,至多牺牲一个村子的人而已,能换来他下半生的尊荣无限,实在不算什么。
揽袖一挥,他打开了书房的门。
“来人,给我去请陈员外过府一叙。”他眸色微沉,已有皱纹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阴沉。
管家领命而去,连句为什么都不敢问。
不过一刻,管家已领来了客人,张恳也顾不上端官老爷的架子,连忙迎了上去。
“明耀兄,让勉之好等啊!”一边说着,张恳还拱手寒暄,这一礼遇,连管家都吓了一跳。
陈光也被这一大礼惊住了,眼中思量一闪而过,顿了顿才笑道:“张大人这大礼,折杀小民了!”但举止上,却无丝毫的惶恐,只简单地回以一拱手。
张恳有求于人,此时也不由得赔笑道:“明耀兄,请至书房一坐。”这话,已是有事相商的暗示。
精明如陈光,已明白了其中涵义。做了多年商人的他矜持地点了点头,跟着张恳往书房走去。
甫一开门,墨香迎面。
陈光刚踏进门,眼前便是一亮。正对门的墙上,正是他寻觅良久都不曾见过的《杏花烟雨图》,没想到竟在张恳手里。
以他梦寐以求的名画做饵,看来这张勉之所求,绝非易事。
这样想着,陈光暗自敛了心神,在心里戒慎起来。精明犀利的目光,也不再瞟上那幅名师画作。
“张大人今日请明耀来此,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先声夺人,陈光却没有把姿态摆得很高,反倒是压得极低,近乎卑微。
张恳犹豫着在房里踱了几个来回,才开口道:“陈员外,明人不说暗话,本官有事相求。”
“哦?”陈光故作惊讶,“什么事如此严重,竟让大人屈尊?”平淡自若的一句,已将张恳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气势全数打压下去。
张恳早知以他的商人本性定会如此,但仍不由叹了口气,道:“不瞒员外,今日早些时候,一个小伙计自称是善济堂的,前来通报说苏寒玉在方山灾区发现了瘴疫,为恐蔓延,请我加派人手前去封锁灾区。”
“既然如此,大人派人便是。”陈光适时地在他停顿的空挡插上一句。
张恳扫了他一眼,道:“我已将送信来的人押入大牢。瘟疫一事,乃是他信口雌黄,企图扰乱民心所捏造出来的。”
陈光低笑,他大抵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官吏在任,辖区内出现天灾未及时处理而酿成瘟疫蔓延,于官誉有损,甚至会影响将来的仕途。对于张恳这样视政绩如命的人,更是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那么大人想让我做什么?”陈光问。
张恳也不再掩饰,道:“本官以为,这造谣生事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能想得出来的,但查清楚这件事,衙门的人不好出面,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本官想借员外府中护院,前往方山查明真相,对那些企图蛊惑人心的人,格杀勿论!”
借刀杀人,果真好计!陈光在心中赞叹,也惊讶于这位看起来廉洁奉公的大人的狠绝。
“一个不留么?”他云淡风轻地问道,像在讨论天气一般轻松闲适。
张恳微愕,良久才一字一顿道:“对,一个不留。”
“好。”陈光微笑,带着商人的算计,“大人也知道,我是个商人,无利可图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不知大人的报酬是……”
“《杏花烟雨图》,事成之后,那幅画就是你的了。”张恳故作平静,声音里却有不舍,“如何?”
陈光没有立即回答,此时,他的视线才牢牢锁在那幅画上,半眯着的眸中,是胶着难分的贪婪。
就在张恳以为万事俱备之时,陈光转过脸,依旧是商人的微笑,只听他淡淡吐出两字:“不够。”
“什么?!”张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脸色很难看,“你还想要什么?”
陈光脸上笑意不减,缓缓道:“我要大人把宴请太子的地点,改在我流觞楼,所有费用由我来出。大人只要保证太子殿下能到场就行。”
“就这样?”张恳疑惑,他甚至不曾去质疑陈光一个小小员外,如何得知太子来连城这样的秘密消息。
“就这样。”
“好。”张恳立刻答应,毫不拖泥带水。
陈光依旧是微笑,似乎这是他唯一的表情:“大人就请在府中静候佳音吧!”
言语之间,是商人的势在必得。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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