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服务员的上菜速度快得出乎意料，眨眼间满满一桌菜呈现在我们面前。菜肴极为丰盛，其中地方特色菜占了较大的比例。邓岳逐一向我们介绍菜名——太湖清水蟹、脆皮银鱼、镜箱豆腐、玉兰饼等等，特别推荐酒楼的两道招牌菜——叫花鸡、清蒸鳜鱼。说到最后，他提高声调道：“唠叨这么多，我都嫌啰嗦了。还是亲口尝尝，检验下真理吧！”于是，大家无拘无束，享用美味，畅饮佳酿，一时热闹非凡。

    我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吃着菜，并不贪心。这几天吃惯了大鱼大肉，胃口似乎越变越小，纵使再可口、再名贵的山珍海味摆在桌前，也不肯多碰一下。老大吃相豪放，但绝不难看。宋驰罚完酒，两手并用，左啃右咬，好不快活。吴宇对左右的敬酒来者不拒，三杯五杯下肚就两颊通红，连筷子都拿不动了。李智夫妇举止潇洒，显然是久经应酬考验，能够娴熟应对了。陈慧和高晓明滴酒不沾，独爱美食，边品尝边耳语，亲密极了。邓岳和唐淑云则时不时注目着我们，自己却极少举箸，动作从容而慢悠，好像一点不饿似的。至于小杰，唐淑云给他喂食了一些冲好的奶粉，又塞给他一件玩具。

    酒酣耳热之际，大家闲扯的劲头更足了，嗓门高了好几个调，包厢里喧哗声一片。邓岳一再接受我的劝酒，竭力补足欠我的酒，远远超过了我的心理预期。喝了那么多，他神色不改，不停向我使眼色，嘴里喊着：“再来一杯！”唐淑云怀搂小杰，听靠过来的陈慧说悄悄话，不住地点头。吴宇明明快趴下了，还在硬撑，接过宋驰、老大轮流递过来的一杯杯酒……

    最引人注目的非李智莫属。他酒一多，尽释斯文，嚯地站起来发表演说，手舞足蹈，大有纵论天下事的气概。仅此还不足以表现出他的过人之处。倘若耐着性子聆听他的演说，不难发现思路清晰，有条有理，所谈及事项不无关乎天下苍生，所拟定计策无不切中时弊，再配以激昂的语调，更是扣人心弦。如此胸怀天下，为黎民分忧之人，自称“好汉”有何不妥？人送绰号“李天下”有何不可？

    一番忧国忧民之后，李智发出一声长叹，似乎在“哀民生之多艰”。不过，等到他说出如下的话，我才意识到方才误解了他的意思：“今晚少了一个人呐！不然还要热闹、还要完美！”

    “谁呀？”唐淑云转过脸，盯着李天下。

    李智答道：“你们还记得邵严不？真希望他在场，跟我们讲讲这些年的北漂生活。这不是很有趣味吗？”

    老大摇摇头：“人家现在是大明星，货真价实的少爷，风光无极限，哪有这份闲心来陪我们这些穷棒子喝酒呢？说不定早把我们忘到九霄云外，只顾左搂右抱，极尽风流。高攀不上！”

    宋驰一拍桌子：“这小子不厚道，换了号码都不通知一声！对了，他还欠我一顿饭呢！毕业前说，要请我吃金钱豹自助餐，结果到今天都没兑现！嗯，这笔账迟早要算清！”

    听了他们的话，我不禁暗想：“数年前，我们和邵严天天见，不以为奇。到如今，我们之间判若云泥，见面竟成为了一种奢侈！”口头上，我是这样发言的：“驰哥，我知道你神功了得。哪天在电视上看到邵严，千万要口念咒语，发功控制他的灵魂，让羔羊迷途知返。”

    “这就过了吧？我可不是巫师啊！发发牢骚而已，何必学歪门邪道？谈这个没意思，吃、吃！”宋驰摇摇头，抓过一只蟹，掰开蟹壳，舌尖袭向饱满的蟹黄。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吱声了。

    唐淑云开口了：“哎，你们别对邵严这样有偏见啊！他比你们想的要好得多。你们或许不晓得，前些天我和他联系上了，说明今天的晚宴，问他肯不肯赏脸参加。他说，日程排得满满的，根本脱不开身。我说，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哦，他还让我转告你们一段话。我这就放给你们听。”

    她拿起手机，点击屏幕，很快响起一个雄浑的声音：“哈喽，老同学们！我是邵严。很遗憾，我无法出席今晚的聚会，不能和大家共叙同窗情。但我的心已经飞到了你们那边，和你们同欢乐。虽说现在有点出息了，可我不曾忘本，仍然非常想念你们，想念一起度过的青葱岁月。如果时间允许，我一定开个热闹的派对，邀请所有人共聚一堂，尽情吃喝玩乐，全程免费！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老大轻轻地点头，露出了微笑。

    李智坐了下来，看上去深受感动。

    陈慧对老公窃窃私语，大约在介绍邵严的底细。

    宋驰放下蟹壳，提了个问题：“你能把邵严的号码给我吗？想和他聊聊。”

    “当然可以。但是你最好事先发个短信，和他打声招呼。人家忙得不可开交，未必会接一个陌生的电话。”

    “好、好！你报一下。”

    于是，唐淑云报出了邵严同学的最新号码。

    记录完毕后，宋驰眉开眼笑，继续解决手中的蟹壳。

    气氛明显好转许多。

    我见李智左看右看，欲言又止，便问他：“智哥，你也是今天来无锡的？是不是走访亲戚，顺带和我们相聚？”

    “有亲戚在这是不假。但我们主要不是来走亲戚的，而是想在这边发展，找份工作做做。昨天才到，暂住亲戚家，离这不远。还是苏南好啊！小邓子，你可要多多关照我们！”

    “这个尽管放心。有困难，找我好了！今后，常来我家玩。”邓岳极其爽快。

    李智拱拱手：“多谢了！”

    我们又吃喝了一段时间，谈笑风生。和老大干了一杯后，我不再饮酒，稍微吃些菜。近来酒量大受锻炼，只要小口啜饮，白酒也能干下去不少，已不那么容易喝醉。此时，我自我感觉良好，神智相当清醒，走去酒店完全没问题。环顾四周，吴宇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宋驰推推他：“吴宇、吴宇！快醒醒！别睡了，这不是你家！亏你还是一个小老板，经常出去应酬！”

    “你不知道，他酒量本来一般，平时只喝可乐，难得干上一杯。”邓岳替吴宇打圆场，“我请他吃饭，他都拜托我手下留情，不要和他对饮，随意就好。”

    摇了半天，吴宇才有点清醒：“我、我这是……在、在哪？”

    “你不记得了？你和我们一块吃饭，这里是酒楼！”宋驰对准他的耳朵大吼。

    “哦……我……我好、好难受……”吴宇哇的一声吐了，差点喷在宋驰身上。

    宋驰不由得跳起来，后退了好几步。

    还是李智当机立断。他两手搀住吴宇，使劲拉他起来，嘴里喊道：“大帝，帮我把他拉去洗手间，叫他吐个痛快！”

    “这、这……”宋驰犹豫了一下，到底伸手去帮扶了。

    两人连拉带拖，将吴宇弄走了。

    邓岳有些埋怨：“老大，你们不带这样搞他！难得见上一面，不好好叙旧，偏要灌来灌去，弄得人家成一团烂泥。罪过、罪过！”

    我附和道：“要是带上老婆，你们就不会这样丧心病狂了。”

    老大满脸愧疚，连声道：“抱歉、抱歉！我会负责的。”

    邓岳接着问：“你说说，怎么个负责法？”

    “待会，我送他回去！”

    “算了！天黑路不好认。我送他吧！”

    “有劳了。”

    等到邓岳、李智扶着吴宇进来的时候，我们已酒足饭饱，话都懒得说了。吴宇意识清醒了些，仰躺在靠椅上。李智倒了一杯开水，请他喝了两口。

    宋驰已无心吃喝，望着眼前的一堆骨头说：“邓岳，你家不是有一个房间空着吗？给我住一晚，行吗？”

    老大立马反对：“我先来，你后到。应该给先来的人。你随便找个小旅社住一夜得了。”

    “什么话！凭啥让给你？”

    邓岳出来主持公道：“别吵了！那个房间留给你们两个，一起挤挤睡。正好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不同意的话，谁都不要住了。”

    老大和宋驰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服从邓岳的安排。

    “冲哥，那你呢？”老大想起了我的住宿问题。

    “我在附近的一家宾馆订了个单人间，今晚就住那了。”

    过了两三分钟，唐淑云站起来：“我们走吧！”

    于是，大家都起身离座，走出包厢。吴宇是李智、邓岳搀扶出来的。由于他清醒了好多，故而下楼没费太大的工夫。结清了账目，我们走到酒楼门外。一出门，冷风扑面，寒气刺骨，张嘴一呵，冒出白气。室内室外温差悬殊！

    唐淑云紧紧搂住儿子，唯恐他着凉。

    李智对一旁的邓岳说：“我和宇哥同路，让我送他回去好了。”

    “还是由我……”

    “放心吧！我会把他安全送回家。”

    随后，唐淑云宣布道：“今晚的聚会就到这里，大家后会有期！各自走好！再见！”

    “再见！”大家依依惜别。

    李智夫妇扶着吴宇，坐上一辆出租车走远了。陈慧和高晓明也手挽手走向自家的轿车。我和其余几位同行一程，分了手，前往那家宾馆入住。原本准备再出门溜达一圈，观赏夜景，但一天奔波下来甚感疲乏，最终还是放弃了。

    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我回想起唐淑云临别时的话：“明天我们一道去南禅寺走走。上午九点，你来我家会合。一言为定哦！”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